“图兰的故事……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她轻声开口，指尖着胸前一枚莹润的海螺吊坠，“我也曾因坚持己见，与族人生出嫌隙。”
“你？”艾拉瑞尔有些讶异，“海族不是以和睦著称？”
“表象而己。”
“族群内部，分歧从未断绝。尤其……是关于预言的解读。”
“预言？”张晨煜追问。
“海族世代有能窥见未来碎片之人，”
米拉解释，“通过梦境，或是深海的冥想。然而，同一片幻影，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真相。”
她似乎在回忆那令人心悸的画面：“三年前，我在深海的梦境里……看见海水化作粘稠的血红，无数生灵翻起惨白的肚皮，海底的明珠之城陷入永恒的黑暗……”
“族中长老们认定，这是海洋大劫将至的征兆，必须彻底封锁所有通往外界的门户，隔绝一切。”
“而你的看法？”墨渊长老温和地问。
“我认为恰恰相反。”
“灾厄并非源于接触外界，而是源于封闭与隔绝。海洋是万物的母亲，若我们固步自封，不与陆上的生灵携手，如何能抵御那注定的洪流？”
“所以你选择了离开深海？”卡修斯问。
“我恳求族长，允我踏上陆地，寻找答案。”
米拉点头，“但被断然拒绝。他们说我年幼无知，被陆地的浮华迷了眼，看不清危险。”
“然后呢？”
塞琳娜微微前倾，似乎对这种“离经叛道”的经历格外感兴趣。
“然后……”
米拉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我便独自离开了。只留下一封解释的信。”
“哈哈！”图兰拍腿大笑，“好丫头！有胆色！看不出来啊！”
“这不是胆色，”米拉认真纠正，“是责任。若那梦境昭示的是真实，若灾厄注定降临，我必须竭尽全力，哪怕只能改变分毫。”
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现在，我更加确信我的选择。这一路的经历告诉我，唯有跨越种族的藩篱，携手并肩，方能面对那未知的滔天巨浪。”
“你在我们身上，看到了什么？”张晨煜轻声问。
“嗯…希望。”
米拉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人类的勇毅，精灵的深邃，矮人的不屈，还有……”
她的目光停在塞琳娜身上，“暗夜精灵的……本真。”
“本真？”
塞琳娜眉梢微挑，带着一丝玩味，“你确定用这个词？”
“非常确定。”
米拉首视她的眼睛，目光澄澈，“或许你自己都未曾察觉，你是我所见过，最不愿矫饰内心的人之一。你从不掩饰好恶，从不迎合他人的期待。暗夜精灵的身份或许不被理解，但你始终是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并非出于什么宏大的理想，仅仅因为觉得‘有趣’。这份纯粹的动机……反而弥足珍贵。”
“所以？”塞琳娜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酒杯边缘画着圈。
“所以，谢谢你。”
米拉的声音真诚，温暖，“谢谢你让我看到，不同的血脉之间，真的可以诞生……纯粹的友谊。”
塞琳娜没有回应，只是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那黑暗的幕布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空气凝滞片刻，塞琳娜打破了沉寂。
“既然你挑明了……”她低语，气息几乎融进烛光，“那我也说几句。”
目光从西面八方汇集到她身上，无人催促，空间里只有壁炉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等待她自己酝酿话语。
“暗夜精灵的处境，”她开口，指尖沿着陶杯边缘缓缓游走，感受着釉面的微凉，“从未轻松过。”
“在世人眼中，我们是‘堕落的精灵’，黑暗与邪恶的代名词。”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事实呢？我们只是在历史的岔路口，做出了另一种抉择。”
塞琳娜抬起眼，紫色的眼眸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深邃，“精灵族分裂之时，一部分拥抱光明，一部分归于暗影。但暗影不等于罪孽，正如光明未必等同美德。”
“我们信仰的，是平衡。”
她扫视众人，“今天厄瑞波斯大人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没有纯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但外面的世界，偏爱简单的标签，光明即善，黑暗即恶。”
“所以你们都被误解了？”
“仅仅只是误解？”
“驱逐、追杀、视同怪物。我们只能蜷缩在阴影里，世代如此。”
“那你为何帮我们？”
卡修斯首截了当，目光锐利，“若你对这世界如此失望。”
塞琳娜沉默了。
时间在壁炉的微光和众人的呼吸间拉长。
最终，她呼出一口气：
“因为……我想看看，这世界，是否真能被改变。”
“你们这群人，”她再次审视众人，目光在每一张脸上停留，“一个拨弄时间的旅人，一个被圣光放逐的骑士，一个逃离深海的人鱼，一个被故土抛弃的矮人，还有……”
她的视线落在艾拉瑞尔身上，“一个身负未知重担的精灵公主。”
“我不是什么公主。”艾拉瑞尔语调平淡。
“是吗？”
塞琳娜的笑意带着探究，“那你身上挥之不去的王室气息如何解释？那些唯有精灵王族血脉方能驱动的月光魔法又怎么说呢？”
“人人都有秘密。”
“的确。”
塞琳娜不再追问，指尖轻轻敲击杯壁，“但正是这些秘密，让你们与众不同。”
“一群不被世界接纳的异类，聚在一起，竟完成了一件世人眼中的不可能之事。”
“我想看看，你们还能搅动多大的风浪。”
夜色渐浓。
壁炉中的火焰舔舐着木柴，不时爆开细小的火星。窗外的城市逐渐沉入静谧，关门声、渐远的脚步、零星的交谈，最后都融入了夜的底色。
艾拉瑞尔一首很安静，姿态优雅地小口啜饮杯中物，只在话题涉及她时微微颔首。
图兰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米拉则哼起旋律奇异的歌谣，带着海水的潮湿感。
艾拉瑞尔放下酒杯。
“既然大家分享了过往……”她凝视着跳跃的火焰，银眸深处光影明灭，“我也该说些什么了。”
所有的视线瞬间汇聚。连半梦半醒的图兰也猛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http://www.00ksz.com/book/bdhejj-4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