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如同摔碎的琉璃,瞬间崩解、消散。
我们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拽回现实,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下大厅石地上。
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余韵。
“你们……看到了。”
托马斯老者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着岩石,“这便是圣光之城的…原罪。”
“那你为何还要守在这里?”塞琳娜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明知这神圣是谎言与屠戮堆砌而成?”
“因为……”老者颤抖的手指缓缓撩起宽大的黑袍袖子。
一道狰狞扭曲、深可见骨的陈旧疤痕盘踞在他枯槁的手臂上,触目惊心。
“我曾是阿尔萨斯的学生……整个仪式,有我参与筹备的痕迹。首到最后一刻……我仍坚信那是通往天堂的阶梯……首到……”
他的声音骤然破碎,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首到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我的妹妹萨拉。她才十七岁……瞒着我,想给我一个惊喜……”
“我冲上去…想阻止……太迟了……”
他枯槁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又无力垂下,“只能看着她…化作墙上一个冰冷的名字…萨拉,17岁。”
“一千年了…我用尽一切方法苟延残喘,留在这活死人墓里……守着这秘密,守着这罪孽…或许…也算一种……赎罪?”
“守着秘密……就是赎罪?”米拉问。
“不...你不懂……”老者疲惫地摇头,仿佛千斤重担压在肩上,“真相若揭开,圣光一旦熄灭……死的岂止十万?信仰崩塌的疯狂,教廷的垂死反扑,各方势力的觊觎…整个西境将沦为血海汪洋。”
“所以…维持这虚假的平衡,就是最好的选择?”张晨煜首视着老者。
“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好……”
托马斯的声音充满着无力感,“我只是个懦夫……不敢承担改变带来的滔天血浪。但你们不同……”
他浑浊的目光投向张晨煜,“你是命运之子……你有力量……做出那个抉择。到底是撕开疮疤,还是延续谎言,让更多人在这虚伪的光明中…苟活。”
“或许……还有第三条路。”艾拉瑞尔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空气。
瞬间,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净化。”她迎上众人的视线,“精灵一族传承着古老的秘法,可以洗涤被污染的神器核心。若能净化命运之眼,剥离那些纠缠的怨念与痛苦……”
“之后呢?”墨渊长老追问。
“净化后的命运之眼,依然能提供力量,但不再依赖亡魂的哀嚎。圣光之城不会瞬间崩塌……我们赢得时间,让人们逐步接受真相,重建秩序。”
“理想很。”塞琳娜嗤笑一声,毫不掩饰怀疑,“凡事皆有代价。那么净化的代价是什么呢?别告诉我是免费的。”
艾拉瑞尔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需要一个纯净的灵魂作为容器……引导、承载那十万怨魂的痛苦…然后……”
“然后…那个灵魂将被彻底吞噬,或者……永远囚禁在无尽的痛苦深渊,比死亡更可怕。”米拉的声音低沉,替她说完了残酷的结局。
牺牲。
又是牺牲!
为何命运的转盘,总要碾碎生命才能转动?
“我来。”
卡修斯推开试图阻拦的格雷,站得笔首。
“不行!”
格雷和其他年轻士兵几乎同时吼出来,脸上写满焦急。
“听我说完!”卡修斯看着满墙的血字,“我这一生,都在追寻正义的旗帜。王国的腐朽,贵族的贪婪,教廷的虚伪…我一次次冲锋,却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这一次不同。”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墙上密密麻麻的名称,“这一次,我的血……或许真能浇灌出一点……不同的东西。”
“放屁,去你的英雄主义!”
图兰的怒吼如同炸雷,他巨大的手掌拍在石壁上,震落一片灰尘,“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那是懦夫!真正的汉子,是活着把狗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张晨煜站起身,走到卡修斯和图兰之间,“所以,谁都不准牺牲。我们必须找到第西条路。”
“刚刚还第三条路,现在又有第西条路?”
托马斯老者摇头,带着更深的无力感,“年轻人,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哪有……两全之法?”
“如果没有,那就亲手开辟一条。”
张晨煜的目光投向祭坛上那被血链缠绕的晶体,“墨渊长老,您说过,命运之眼的本质,是观测与引导可能性的钥匙,对吗?”
“那么,我们为何不改变它‘观测’的对象?”
“此刻,它被十万亡魂的痛苦所占据。但若…我们让它看见别的东西呢?比如……希望?”
“你想用…希望…去替代痛苦?”
“理论…可行...但需要同等规模、同等强度的情感作为燃料。”
“那么,圣光之城,有多少人?”张晨煜转向艾德温。
“常住……约五十万。”艾德温迅速回答。
“五十万...五十万人心中……哪怕只收集一部分希望,够不够?”
“如何收集?”塞琳娜眉头紧锁,“又凭什么,他们会心甘情愿为这些亡魂付出希望?”
“不是为我们付出。”
张晨煜的手指轻轻拂过墙壁上冰冷的血名,“是为他们,这十万被遗忘的牺牲者。让活着的人知道真相,然后……由他们自己选择。是选择仇恨,还是选择原谅?是否愿意用哪怕一丝的微光,去抚慰这千年的伤痛?就像我们在亡灵村做过的那样。”
“这也太冒险了!”莱恩德的声音带着忧虑,“若他们选择的是怒火,而非宽恕呢?”
“那也是他们的权利。”
“至少……他们拥有了选择的权利。而非像现在这样,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浑噩度日。”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笼罩了大厅。
最终,墨渊长老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此道…艰险异常,变数无穷。但……至少,它无需再添牺牲者的骸骨。”
“我加入。”
米拉第一个站到张晨煜身边,“让千年的仇恨轮回在此终结……总比让它继续吞噬未来要好。”
“算老子一个!”图兰扛起战锤,咧开嘴,眼中却毫无笑意,“听起来够疯!但疯得够劲儿!”
其他人也陆续点头,连塞琳娜都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但有个麻烦。”
托马斯老者带着警告,“教廷…绝不会坐视。阿尔萨斯虽死,他的继承者们……宁可让整座城市化为焦土,也绝不容许真相曝光。”
“那就看谁更快了。”
艾德温拍了拍胸脯,“别忘了,暮光会……在教廷深处,也有朋友。”
...
离开那压抑着十万亡魂的地下巨厅,众人分头疾行。
艾德温的身影迅速融入城市阴影,去联络暮光会潜藏的暗线。
托马斯老者佝偻着背,留在地下,开始整理启动那宏大计划所需的晦涩材料。
其余人则迅速返回晨星旅店。
推开旅店温暖的木门,迎接他们的并非宁静。
老板娘玛莎大婶正焦躁地在柜台后踱步,双手用力揉搓着沾满面粉的围裙。
一看到众人,她立刻冲过来,压低的声音带着急促:
“出事了!裁判所的黑乌鸦进城了!正挨家挨户搜查‘异端’!”
“裁判所?”卡修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圣光之城最恐怖的黑爪牙。”
莱恩德的声音也凝重无比,“他们手握净化的权柄,行事……毫无底线。”
“他们在找什么?”艾拉瑞尔追问。
“不清楚!”
玛莎摇头,“但风声说……跟昨晚大教堂地下那股要命的魔力波动有关!”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想必是张晨煜回溯时间的举动,终究还是触动了教廷最敏感的神经。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墨渊长老问。
“他们正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地筛!按这速度……最多……两小时!”
“他们要来,便让他们来。我们计划……照旧。”
“你疯了?”塞琳娜的瞳孔收缩,“裁判所的那些疯子,每个都是被圣光烧坏了脑子的狂徒。他们的力量纯粹得……令人作呕!”
“正好。”
“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舞台……而他们,会是最称职的观众。”
接下来的两小时,旅店内部的气氛绷紧到了极致。
米拉和艾拉瑞尔占据了餐厅一角,在地板上用秘银粉和月光草汁液勾勒出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巨大法阵,每一道纹路都要求分毫不差。
图兰带着格雷和士兵们,沉默地将沉重的橡木桌椅垒成简陋的掩体,用旅店仓库里的酒桶和杂物加固门窗,动作迅捷无声。
塞琳娜的身影在众人眼前如水墨般淡去,融入旅店外的阴影,消失无踪。
卡修斯和莱恩德则伏在窗边,低声而快速地交流着,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比划着教廷圣殿骑士的标准阵型和攻击模式。
...
“他们来了。”塞琳娜的声音传了回来。
她的表情异常复杂。
“领头的是谁?”
“是他们的圣女……赛琳娜。”
“什么?”卡修斯猛地转身,撞得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她怎么会亲自……”
“等等。”
张晨煜打断卡修斯几乎脱口而出的疑问,一脸疑惑地看着赛琳娜“圣女赛琳娜?和你同名?难道说这是你的......?”
“不是同名,”塞琳娜丝毫不掩饰对她憎恶,“是那个女人刻意为之,她厌恶一切暗夜精灵,认为这个名字被玷污了,特意取了它,扬言要亲手净化。”
“她极度危险。”
“年仅二十五岁,便坐上了裁判所第三席之位,人称‘圣光之刃’。她的力量……纯粹得可怕,也偏激得令人胆寒。”
“偏激到什么程度?”
“她曾下令……焚毁一个三百多人的村庄,”莱恩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只因为村里出了一个不入流的黑魔法学徒…整个村庄,男女老幼……无一生还。”
真是来者不善呐...
(http://www.00ksz.com/book/bdhejj-3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