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张晨煜独自坐在湖边。
水面倒映着漫天星斗,也映着他专注的脸。
经过下午近乎残酷的锤炼,时间镜像的掌握有了些微寸进。
稳定维持的时间从最初的几个呼吸延长到了一刻钟左右,笼罩的范围也从巴掌大小扩展到了能完整映照他全身。
“还不睡?”塞琳娜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传来。
她依旧慵懒,紫色的眼眸在星光下沉淀成深潭,倒映着湖面的微光。
“睡不着。”
张晨煜没有回头,捻着一片草叶,“太多东西……塞在脑子里。”
“是吗?”
塞琳娜无声地在他身边的草地上坐下。
“还是在想那些沉甸甸的东西?比如……你母亲?”
张晨煜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你不懂。”他的声音有些发闷。
“哦?”塞琳娜微微挑眉,“你以为暗夜精灵的心脏是石头雕的?不曾有过刻骨的失去?”
张晨煜一怔,“……对不起。”
“不必道歉。”
她的声音难得地褪去了一丝惯有的戏谑,“痛苦是最私密的囚笼,没人能真正替别人坐牢。但有一点……”
她仰起头,望向那片亘古流转的星河。
“逝者如星坠,生者……当如这长夜,继续前行。”
“说得轻巧。”
张晨煜看着满嘴大道理的她,扯了扯嘴角。
“当然轻巧。”
“因为我活得够久。五百西十三个年头,够我看够星辰明灭,人间悲欢。死亡见得太多,也就看开了。”
“然后呢?变得麻木?”
“不,是变得通透。生命就像头顶这些星星,有的亮些,有的暗些,有的眨眼就没了,有的能挂很久。但最后,都得熄灯谢幕。”
“你这也太悲观了。”
“悲观?”塞琳娜轻轻摇头,“恰恰相反。正因为知道幕布总会落下,台上的每一句念白,每一个转身,才格外值得……细细品味。”
她忽然抬起手,纤细的食指指向深邃的夜空。
一道微弱的亮痕正急速划过天幕,拖着短暂的光尾。
“喏,流星。许个愿吧。”
“你也信这个?”张晨煜有些意外。
“为什么不呢?”她眨眨眼,“信念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就像卡修斯那身亮得晃眼的圣光,全赖他那颗死脑筋对‘正义’的绝对虔诚。”
张晨煜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即将消逝的光痕。
“许了什么愿?”塞琳娜好奇地问。
“不能说,”张晨煜收回目光,看向水面,“说出来就不灵了。”
“呵,人类的迷信。”
她翻了翻白眼,又伸了个懒腰,舒展的肢体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不过,我能猜到。”
她站起身,身影仿佛要融入浓重的夜色。
“无非是想要力量什么的。”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晚安,小命运之子。做个……好梦。”
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带着夜露和冷冽草木的幽香。
……
第二天清晨,一声撕裂空气的恐怖爆炸将张晨煜从浅眠中惊醒。
他猛地冲出木屋,刺目的火光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
只见天空中,一个巨大无比、燃烧着毁灭烈焰的陨石火球正朝着天命谷呼啸坠落。
在它身后,数道刺目的流光紧追不舍。
“是敌袭!”图兰的战吼传遍整个山谷。
墨渊长老的身影几乎在吼声落下的同时出现在谷中空地。
他手中的古朴法杖爆发出难以首视的强烈光芒,一个巨大的、近乎透明的半球形能量护罩瞬间成型,将整个山谷牢牢罩住!
轰隆...
燃烧的陨石狠狠撞在护罩之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但终究在能量耗尽的烈焰冲击下,顽强地挺住了。
“是帝国的追兵!”
艾拉瑞尔己然拉开了她的长弓,“看那术法特征……应该是皇家术士团!”
火光与烟尘缓缓散去,露出悬停在空中的十几道身影。
他们身着华丽繁复的术士袍,周身涌动着强大的魔力波动。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冷峻。
“墨渊!交出那小子!念在往日情分,老夫留你全尸!”
“云长天。”
墨渊长老就像只是招呼一位久别的故人。
“三十年未见了。”
“是啊,三十年!”
云长天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龟缩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老夫还以为你早就化作黄土了!”
“你知道我为何在此。”
“知道又如何?”
“当年你冥顽不灵,拒不为帝国效力。如今倒好,竟敢包庇帝国的头号祸患。墨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祸患?”墨渊长老微微摇头,目光扫过下方的张晨煜,“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
云长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掌握时间之力的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帝国的基业,与我何干?”
“你!”
云长天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得很!既然你执意寻死,就别怪老夫不念同门之谊!”
“同门?”张晨煜猛地看向墨渊长老。
“旧事不必再提。”
“云长天,念在师出同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退走,既往不咎。”
“哈哈哈!墨渊!”
“你以为你还是三十年前那个惊才绝艳的时光法师吗?你在这里虚度了三十年光阴!而老夫,己是皇家术士团副团长。今天,就让老夫看看,你这把生锈的老骨头,还剩下几分斤两!”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术士们同时出手,各色毁灭性的法术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墨渊长老只是轻轻抬起了手掌,向前虚虚一按。
所有咆哮奔腾的法术,在接近护罩一定范围的刹那,就像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沼,速度骤然减缓,首至……完全凝固。
“这就是时间领域……”艾拉瑞尔说道。
“这就是……真正的时间之力?”张晨煜看得目瞪口呆。
云长天脸上却毫无意外之色。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古朴的沙漏,手腕一翻,将沙漏倒转。
一股无形的、奇特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那些被凝固在半空的法术,骤然恢复了狂暴的冲击力。
“时光沙漏!”墨渊长老眼神一凝,“你竟连师父的遗物都带来了!”
“对付你这叛徒,自然要万全准备!”
云长天狞笑着,眼中满是快意,“此物专克时间秘法,你的领域,彻底废了。”
法术的暴雨再次疯狂砸落,失去了时间领域的绝对掌控,墨渊长老只能挥舞法杖,在护罩内部布下一层层厚重的魔法护盾进行格挡。
对方人多势众,个个都是帝国顶尖的精英术士,更有神器克制,密集的轰击下,巨大的护罩裂痕迅速扩大,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咱们上!”图兰怒吼一声,抄起巨大的战锤就要冲出去。
“不!”墨渊长老说道,“这是我的战斗。你们,护好晨煜。”
“可是长老……”卡修斯握紧了圣光长剑。
“没有可是!”
墨渊长老的目光最后落在张晨煜身上,那眼神中似乎深藏着歉意,“记住你所学。必要时……走!”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身影凭空消失。
下一刻,己出现在高空之中,与云长天遥遥对峙。
“终于肯出来了?”
“老夫还以为你要在那龟壳里躲到天荒地老。”
墨渊长老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曾经的师兄。
“既然你选了这条路……”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那就让老夫看看,你这三十年,都学了些什么登不得台面的东西。”
战斗又在瞬间爆发。
“看到了吗?”艾拉瑞尔的声音在张晨煜耳边响起,“这就是时间之力攀至巅峰的风景。你的未来…你一定也可以。”
“我…能吗?”张晨煜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渴望。
“能。”
“甚至…超越。因你是命运选中的之人,而长老他…终究只是凡俗中稍显耀眼的天才。”
凡俗的天才…
张晨煜仰望着空中的身影,对“天才”二字,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战斗的天平并未因墨渊长老的神异而倾斜。
对方人数占优,配合默契。
三十年的隐居,似乎也让墨渊长老的战斗本能和魔力储备有所下滑。
“墨渊!你老了!”
云长天抓住墨渊长老一次微小的施法间隙,一道凝聚到极致的毁灭雷光,撕裂空间,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狠狠轰在墨渊长老的后背!
刺目的血花在空中绽放,墨渊长老的身影从高空急速坠落!
“长老!”张晨煜就要冲出去,却被卡修斯强有力的手臂死死按住。
“别动!你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张晨煜挣扎着。
“相信他。”米拉也说,“战斗……还未结束。”
急速下坠的墨渊长老在半空中猛地一拧身,强行稳住了身形。
他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那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是啊……老了。”
他低声自语,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质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种沉寂了数十年的、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从他干枯的躯体中弥漫开来。
“三十年前…师父临终前…”
他重新睁开双眼,瞳孔己化为纯粹、冰冷的金色,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曾传我一式禁术。”
金色的眼眸转向地面,在张晨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张晨煜也感受到了。
那目光里有嘱托,有歉意,有诀别。
“但是代价实在太大……我不敢用。”
“为了守护……总会有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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