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没有任何废话,拉开车门矮身坐进宽敞的后座。
车里除了前座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沉默司机,后座只有陈瞎子一人。
车子几乎在纪凌关上车门的瞬间就无声地滑出,迅速汇入主路的车流。
“你小子是火苗子点得稳准狠!”
陈瞎子声音压得很低,目光锐利地刺向纪凌。
“刚落地屁股没坐热,就把口河镇点着了?”
“铁厂刘老棍的炮仗一点就着,码头那帮疯狗咬他正好。”
“现在两边彻底翻脸,这烂摊子够他们喝一壶了。”
纪凌靠在座椅上,没接话茬,目光扫过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陈瞎子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往下说。
“但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狗咬狗一嘴毛,光看着不够。”
他转头盯着纪凌的眼睛。
“刘老棍地盘上有个新开的台球厅,油水厚,人气也旺。”
“他靠这个在苟瘸子家门口划地盘,苟瘸子鼻子都气歪了,可没由头撕破脸。”
“今晚苟瘸子有个心腹在那儿罩场子。”
他话锋一转。
“小柳,你身手利索,帮我跑趟腿。”
“怎么做?”
纪凌声音平稳。
“让他躺下。”
陈瞎子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倒杯水。
“手脚要干净,得让苟瘸子的人一眼就认出来是刘老棍的人动的手。”
纪凌沉默了两秒,问道:“然后?”
“然后?”
陈瞎子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苟瘸子的脸不是脸?那心腹可是他的心肝肺!”
“自家兄弟在自家地盘让人挑了,他能咽下这口气?”
“铁厂码头非得咬出肠子来不可!”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俩咬得越凶,口河镇才越乱。”
“只有乱水里,咱们这潜龙才有腾挪的余地。”
车子驶向地下赌场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像是私人据点。
不大的饭厅里己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铜锅涮羊肉,肉质鲜红,菜码齐整,简单却透着市井的讲究。
陈瞎子挥退了侍候的小弟,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来,吃点热乎的,晚上办事才有劲儿。”
陈瞎子自己先夹了一筷子鲜羊肉片在滚沸的骨汤里涮着,油脂瞬间化开,香气弥漫。
他没提纪凌刚挑起的乱子,仿佛吃饭才是正事。
羊肉片在浓香的麻酱料碟里滚过,塞进口中,嚼了几下咽下肚,他才抬眼,用筷子尖随意地点了点桌角。
“刘老棍在城西老工业区边上有间新开的台球厅,叫‘宏运’,那地方人气旺得很。”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聊哪里烧烤好吃。
“里面有个苟瘸子派过去的心腹坐镇,叫‘豁耳强’,耳垂缺块肉那个,扎眼得很。”
他又涮了片肉,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烟油般的质地。
“入夜之后,你过去一趟,让那‘豁耳强’留下点永久‘记号’。”
“记得,要看起来像是铁厂的人等不及要清场收账才下的狠手。明白我的意思么?”
纪凌没说话,专注地吃着面前滚烫的羊肉,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像是热油溅出的细微声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吞下食物,目光依旧低垂。
“嗯。”
陈瞎子似乎很满意这个回应,夹起一大块冻豆腐丢进沸腾的汤锅。
“吃饱,歇会儿。地方你自己会找吧?就在老张汽修店后面隔两条街。”
他没再多说一句关于行动的话,仿佛今晚即将发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消食散步。
羊肉、白菜、冻豆腐...铜锅里翻滚着市井的味道,房间里只剩下咀嚼和汤锅咕嘟的声响。
饭后,纪凌回到顶层套房。
奢华的房间一片寂静,窗外是工业区傍晚灰蓝色的天光。
浴室的水声持续了很久。
纪凌穿着崭新的浴袍,没有碰那张宽大得不像话的床,而是像只假寐的猫,就着窗外黯淡的余晖,在落地窗边的单人高背沙发上蜷缩起来,身体放松,眼睛却留着一线缝隙。
套房死寂,只有远处城市低沉的嗡鸣作为底噪。
他就这样沉入一种极浅的睡眠,呼吸几不可闻,皮肤下的每根神经都如同绷紧的弓弦,静静等待着夜色彻底沉落。
套房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
房间里黑得如同墨池。
不知过了多久。
沙发上的纪凌倏然睁开眼。
没有闹钟,没有催促,甚至没有人再来敲过一次门。
他站起身,无声地穿上下午送来的那身深色衣物。
布料摩擦的轻微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推开房门,走廊尽头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他独自走进电梯,光洁如镜的金属映出一个沉默的影子,眼神冷得像生铁淬火。
时间刚过午夜,城市边缘的热度还未完全消散。
纪凌像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两手插兜,迈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宏运”台球厅。
门边抽烟闲聊的混混瞥了他一眼,没多在意,只当是来打球的小年轻。
里面喧嚣扑面,七八张绿色台面散落各角,年轻人们叼着烟,三五成群。
空气里弥漫着烟草、汗味和啤酒的气息。
灯光打在缭绕的烟雾上,光怪陆离。
纪凌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通往二楼的铁楼梯在右手边角落,入口很窄。
他挤过人群,来到吧台前。
要了一罐冰啤酒,拉开拉环,抿了一口。
倚在吧台边,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楼梯口,又看向台面上打球的人,姿态自然。
没人对他产生丝毫警惕。
几分钟后,他才端着半罐啤酒,慢悠悠地朝楼梯走去。
踩上吱呀作响的铁梯,上了二楼。
二楼格局分明。
铺着暗红色化纤地毯的狭窄走廊连接着几个包厢门。
左边尽头是办公室,门紧闭着。
右边传来清晰的麻将碰撞声和粗声大气的吆喝。
纪凌脚步没停,如同一个找地方看牌打发时间的散客,循着声音走向右边。
一个包厢的门开着条缝,浓重的烟味混合着兴奋或懊丧的粗话涌出来。
他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目光投向室内。
牌桌上西人围坐,筹码散乱。
靠门最近那人最扎眼。
矮壮如墩,板寸头硬扎,穿着紧绷的黑色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
最显眼的是他左耳——
耳垂像被野狗啃掉一口,缺了一大块肉,正是豁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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