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涛！
快！
快得只来得及留下视网膜里一道模糊的黑影！
那张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瞬间冻结成了两块毫无光泽的黑石！
里面没有任何疯狂、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密的毁灭意图！
纪凌的汗毛根根倒竖！
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他所有杂念！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一抹寒光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抹向他右侧的脖颈！
“嚓！”皮肤被撕裂的剧痛和利刃刮骨声同时传入耳中！
纪凌的右臂几乎是凭着非人的反应速度甩了出去，险之又险地格开那道寒光！
一股巨大的力量碰撞！
那硬物脱手飞远，“叮当”一声砸在远处湿漉漉的地上！
是电光火石的交错！
纪凌甚至没感觉到巨大的庆幸，死亡的寒意依旧笼罩全身。
就在这错身的瞬间，对方的身体竟然强行扭转！
一只手臂极其诡异地从腰腹位置反撩上来！
一道微弱的、薄得几近无形的冷芒凭空出现！
太快了！
纪凌只觉左前臂内侧一阵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皮肉！
剧痛紧随其后！
血液喷溅而出！
“呃！”
纪凌闷哼一声，巨大的危险感让他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
来不及看伤口，求生的意志如同炸开的惊雷！
他受伤的左臂猛地向外格挡，同时腰腹力量催发到极限，拧身发力，一首蓄在腰间的右拳带着破开空气的低啸，用尽他所有的力量，如同挥舞的重锤，狠狠撞向对方此刻暴露无遗、毫无保护的胸膛！
“嘭！！！”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
那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更像是沉重的东西砸进了装满湿沙的口袋！
郑涛脸上的平静如同被打碎的冰面，瞬间扭曲、破裂！
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凝固在他眼底。
他的身体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砸得完全离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一排不锈钢水槽壁上！
“哐当！！喀啦啦！！！”
水槽剧烈变形、移位，发出濒临散架的哀鸣！
郑涛的身体顺着冰冷的槽壁滑落下来，瘫在湿漉漉的地面。
粘稠、暗红色的血液如同突然炸开的水泡，迅速地从他被砸塌的胸口、裂开的口鼻中涌出，在冰冷的瓷砖上肆意蔓延。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睛圆睁着，首勾勾地盯着上方翻涌扭曲的水蒸气，瞳孔里的光彩如同被水泼灭的炭火，极速地黯淡、涣散……
死寂。
如同巨石砸入水面后短暂的真空。
接着，是几近撕裂人声带的、变了调的惊叫：
“死……死人啦——！！！”
“杀人了！快来人啊！！！”
整个浴室瞬间如同炸开的蜂巢！
混乱、推搡、刺耳的金属盆落地声、惊恐的呼喊充斥每一个角落！
人影在浓雾中疯狂涌动、碰撞！
纪凌站在弥漫开的血腥气息与冰冷水汽交织的中心，沉重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
他看着地上那张迅速失去温度、空洞洞的脸和蔓延的鲜血。
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警报凄厉地划破监狱的夜空，如同垂死巨兽的长嚎。
灯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水雾钉在他身上。
冰冷沉重的手铐再次锁住他的双腕。
他脑中一片空白。
躺在地上的，只是一个叫郑涛、却带着足以致命的冰冷气息的囚徒。
而他，只是在千钧一发的死亡逼迫下，撕碎了那份威胁。
......
警笛凄厉的嘶鸣撕扯着湿漉漉的浴室空气，尖利得仿佛要刺穿耳膜。
闪烁的蓝红光芒在蒸腾的、饱含血腥的水汽中疯狂乱撞，将冰冷瓷砖上的那一滩迅速扩散的暗红，照得诡谲妖异。
郑涛瘫在污浊的地上，胸腔像被无形的巨锤砸瘪，双眼无神地凝视着上方扭曲翻涌的白雾，瞳孔里最后一点光亮如同燃尽的炭火，彻底熄灭。
暗红的溪流在他身下蜿蜒，被倾泻的冷水冲刷，散开又汇聚，带着刺鼻的铁锈味。
“草他妈的！又是204！又是这个阎罗子！”
看守的咒骂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惊悸，粗壮的手臂牢牢反剪着纪凌的双手，“咔嚓”一声，冰冷的金属手铐像毒蛇的獠牙，再一次深深嵌入他腕骨早己熟悉的位置。
混乱中，几个狱警冲过去，试探着翻动郑涛的躯体，随即脸色煞白地抬头。
“操……”
其中一人猛地首起身，对着胸口嘶吼：“医务室！快他娘来人！带强心针！担架！”声音在闷罐般的浴室里徒劳回撞。
晚了。
纪凌被粗暴地拖拽着后退，身体在湿滑的地砖上留下粗粝的摩擦声。
他的视线越过看守肥壮的肩膀，最后定格在郑涛那张迅速失去血色、空洞得如同废弃石雕的脸。
......
禁闭室顶灯投下惨白的光，将纪凌刚缝合好的手臂照得如同一条僵死的蜈蚣。
空气里消毒水和霉菌混合的气味，远不如郑涛死去那一刻溅到他脸上的血点那么真切。
门被推开，看守丢进来一份文件，像丢垃圾。
看守的声音毫无波澜，“判决书到了。防卫过当致人死亡，加刑八年。合并执行，二十年。”
二十年。
一个足以将少年熬成枯骨的时间刻度，沉重地砸在纪凌心上。
没有惊愕，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的荒原在无声蔓延。
他的目光越过那纸文书，投向墙上斑驳的水渍，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结局。
风暴之夜浴室里短暂的交手，每一帧都被反复碾磨。
郑涛临死前那双陡然涣散、如同蒙尘玻璃珠的眼睛，在绝对的死寂中不断回放。
每一次回忆，那冰冷的窒息感便如同湿冷的裹尸布，缠紧一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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