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绣楼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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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绣楼残梦

 

雨丝绵密如愁绪,将上海法租界的梧桐叶洗得发亮。沈砚秋缩在黄包车的棉帘后,望着车窗外周家巡逻队的皮靴踏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发簪里的实业图纸被体温焐得发烫,父亲临终前那句"去绣楼"的遗言,像针一样反复刺着耳膜。

"小姐,前面就是沈家旧宅了。"青梧的声音带着颤抖,掀开帘角的手还缠着绷带——那是婚礼当夜为护她被流弹擦伤的痕迹。

沈砚秋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翡翠镯子。镯子内侧的残莲刻纹在雨水中泛着微光,让她想起母亲常说的"玉有记忆"。记忆闪回试穿嫁衣那日,她在凤冠内衬发现的血书边缘,绣着与镯子相同的残莲图案,当时只当是母亲的私章,却不知藏着打开旧宅密室的密码。

"在巷口停下。"陆承泽的声音从车夫座传来,他换了身灰布长衫,金丝眼镜上蒙着层水雾,"周老太太在老宅设了明哨,我们得从偏门进。"

黄包车停在斑驳的朱漆门前,沈砚秋望着门上褪色的"沈府"匾额,想起小时候母亲牵着她的手穿过庭院,廊下的紫藤花落在母亲发间,像撒了把碎紫晶。如今藤蔓早己枯萎,只剩缠绕的枯枝如鬼爪般攀着雕花木窗。

"跟我来。"陆承泽推开虚掩的侧门,门轴发出"吱呀"声,惊飞了梁上的雨燕。

庭院里积着三寸深的雨水,倒映着残破的灯笼。沈砚秋踩着青石板往前走,鞋尖踢到半块碎瓷——是母亲最爱的青花瓷瓶,瓶身上还留着她儿时涂鸦的歪扭莲花。记忆突然清晰:七岁那年,她在瓶底用胭脂画了朵残莲,母亲笑着说:"砚秋的莲花会开花呢。"

"看这个。"陆承泽蹲在紫藤花架下,拨开腐烂的花叶,露出下面刻着的纺织纹样,"是沈家秘传的'星罗经纬'织法,每道纹路代表一个方位。"

沈砚秋蹲下身,指尖划过的石纹。父亲曾说,这种织法源于郑和下西洋带回的航海图,能在布料中暗藏地图。眼前的纹路排列,竟组成了旧宅的平面图,其中绣楼的位置被朱砂圈红,旁边写着极小的"庚"字。

"庚时三刻,绣楼西窗。"陆承泽破译着纹路,"是您父亲留下的暗号。"

三人摸黑爬上绣楼,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咯吱"声。沈砚秋推开虚掩的房门,扑面而来的霉味中,夹杂着淡淡的苏合香——那是母亲常用的熏香。梳妆台上的铜镜蒙着厚尘,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与记忆中母亲坐在镜前绣帕子的身影重叠。

"您看梳妆台抽屉。"萧凛指着最底层的暗格。

沈砚秋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个梨木绣绷,绷上是母亲未完成的《寒江独钓图》,江水波纹用"乱针绣"技法,针脚间藏着细小的银线。她想起母亲的血书正是用这种绣法,连忙摸向发簪,簪头的并蒂莲蕊轻轻转动,竟从莲心处弹出一根磁石针——那是父亲特制的寻线器。

磁石针靠近绣绷,银线突然发出微光,组成一行小字:"周氏鸦片,藏于外滩二十西号。"

"外滩二十西号是周家的贸易公司!"陆承泽的声音带着惊讶,"表面经营丝绸,实则是鸦片中转站。"

话音未落,绣楼外传来皮靴声。沈砚秋吹灭油灯,扒开窗纸望去,周仲麟的巡逻队正包围旧宅,苏曼殊站在庭院中央,东洋菊胸针在雨中闪着冷光。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与继母的那只如出一辙,在暮色中泛着幽蓝。

"沈砚秋!我知道你在里面!"周仲麟的咆哮震落房檐的雨水,"快把图纸交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像是同时有两个人在说话。

"他被苏曼殊下了'双子蛊'。"陆承泽低声说,"中者会出现双重人格,白天是周仲麟,夜晚是控的傀儡。"

沈砚秋握紧手中的磁石针,针尾的银线突然剧烈震动——绣绷里的银线正在发烫,映出另一段密文:"蛊毒解药,在周氏祖坟。"

"周氏祖坟在青浦!"萧凛惊呼,"周老太太每年清明都会去祭拜,那里一定藏着秘密。"

就在这时,绣楼的房门被猛地撞开。苏曼殊举着枪走进来,身后的周仲麟眼神空洞,手里紧攥着父亲的指挥刀。

"沈小姐,别来无恙啊?"苏曼殊的笑容温婉,枪口却稳稳地指着沈砚秋,"把图纸和账本交出来,我可以让你给陆承泽收尸。"

陆承泽突然挡在沈砚秋身前,手术刀在手中划出寒光:"苏曼殊,你以为周老太太真的信你?"

苏曼殊轻笑,扣动扳机。千钧一发之际,周仲麟突然挥刀挡在沈砚秋面前,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血珠溅在绣绷的《寒江独钓图》上,将江水染成红色。

"快走!"周仲麟的声音痛苦地扭曲,"我撑不了多久..."

陆承泽拽着沈砚秋冲进绣楼后的密道,萧凛则留下来阻击追兵。沈砚秋回头,看见周仲麟与苏曼殊缠斗在一起,父亲的指挥刀在他手中挥舞,划出绝望的光。

"他为什么要救我?"沈砚秋的声音哽咽。

陆承泽拉着她在密道中狂奔,声音低沉:"因为双子蛊的另一个人格,是他被压抑的良知。"他顿了顿,指着密道墙上的刻痕,"您父亲早就知道周仲麟的身世,才会在绣绷里留下解药的线索。"

密道尽头是条狭窄的水道,三人乘船离开时,沈砚秋望着沈家旧宅方向燃起的火光,周仲麟的身影在烈焰中若隐若现,他的咆哮里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与痛苦。

"我们得去青浦。"陆承泽的声音在水波中回荡,"老枪发来消息,周老太太己经动身去祖坟,说是为博览会祈福。"

沈砚秋展开父亲的图纸,在织机的齿轮组中,果然发现用极细线条勾勒的密电码。她想起母亲血书里的"鸢尾花密语",将图纸对着水道顶部的微光,齿轮的阴影在墙上投出完整的鸢尾花图案,花心处的密电码组成一行字:"祖坟地宫,藏着周家发家的原罪。"

小船驶出水道时,雨势渐歇,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照在沈砚秋腰间的翡翠镯子上。镯子内侧的残莲刻纹突然渗出微光,与绣绷里的银线形成呼应,在水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陆承泽,"她轻声说,"我母亲的血书里,还藏着一句密语。"

陆承泽回头,夕阳在他镜片上映出温柔的光:"什么密语?"

沈砚秋握紧手中的磁石针,针尾的银线在风中轻轻摇曳:"她说,当绣楼的残莲吸足血亲的血,周氏祖坟的锈锁就会为真相而开。"

江风吹来,带着湿土与硝烟的气息,却也带来了一丝希望。沈砚秋知道,这场血色婚约引发的惊变,正朝着最终的谜团逼近,而她与陆承泽,必须在青浦祖坟的地宫前,解开周老太太最后的秘密,为所有的牺牲画上句点。腰间的翡翠镯子在夕阳下闪着幽光,仿佛在预示着,埋藏多年的原罪,即将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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