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愁绪般缠绕着十六铺码头的铁架，沈砚秋蜷缩在废弃灯塔的砖缝间，听着远处周仲麟巡逻队的皮靴声由远及近。发簪里的实业图纸被体温焐得发烫，父亲临终前染血的指尖塞进她发间的触感，仍在头皮下隐隐发麻。
"沈小姐，陆先生让您看这个。"萧凛掀开湿透的帆布，露出下面半块烧焦的织锦残片，"从周家火场的灰烬里找到的，像是您母亲的绣品。"
残片上用"打籽绣"技法绣着半朵莲花，莲心处的金箔线己被火熏成黑色。沈砚秋想起试穿嫁衣时，凤冠内衬的血书正是用这种绣法，针脚间藏着鸢尾花的暗纹。她摸向腕间的翡翠镯子，镯子内侧的残莲刻纹与残片边缘严丝合缝。
"这是...母亲的'双生莲'信物。"她的声音发颤，"当年她与陆夫人各持半片，合起来能打开沈家的机密柜。"
萧凛将残片与镯子重叠，煤油灯的光晕透过织锦，在砖墙上投出完整的鸢尾花图案。图案中心的针脚突然亮起，组成一行极小的字："染缸之下，藏着周家鸦片账册的底本。"
"永昌纺织厂的染缸？"萧凛握紧腰间的勃朗宁，"周仲麟的人刚在那里设了岗哨。"
话音未落，灯塔外传来马蹄声。沈砚秋扒开砖缝望去，周仲麟骑着高头大马，猩红军装在雨幕中像团燃烧的血，他手里挥舞着父亲的怀表，表链上的东洋菊吊坠在雾中划出刺目的光。
"给我搜！"他的咆哮震落灯塔的墙皮，"沈砚秋一定躲在附近！"
陆承泽突然从暗格里钻出，白大褂上沾着新鲜的血渍："周仲麟的夜游症被苏曼殊用鸦片膏加重了，现在完全是个杀人傀儡。"他递给沈砚秋一支银质小管，"这是能暂时唤醒他神智的药粉，取自罂粟花蕊的反毒成分。"
小管里的粉末泛着幽蓝，沈砚秋想起母亲医书上记载的"醒魂散"，需用至亲之人的血为引。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入粉末中，蓝色颗粒瞬间转为赤红，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跟我来，"陆承泽拽着她钻进灯塔底部的暗道，"染坊的排水渠首通周老太太的密室。"
暗道内壁渗着黑水，沈砚秋认出是纺织厂染缸的废水。父亲曾说，永昌纺织厂的地基沿用了清末鸦片仓库的结构，排水系统暗藏玄机。她摸向墙壁，果然在青苔下触到刻着的纺织纹样——那是沈家秘传的"经纬密码"，每道纹路代表一个数字。
"3...7...19..."陆承泽破译着纹路，"这是染缸的坐标。"
三人爬出排水渠时，正落在永昌纺织厂的染坊角落。三百台织机在暴雨中静默，像排列整齐的棺木。沈砚秋望着中央那口最大的染缸，缸沿的石缝里卡着半枚翡翠纽扣——与继母周氏外套上的纽扣 identical。
"账册应该在缸底的暗格。"陆承泽掏出防水灯，照亮染缸内壁。
沈砚秋解开腰间的翡翠镯子，将其嵌入缸壁的凹槽。镯子与石槽完美契合，染缸底部突然传来齿轮转动声，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里面用油布包裹的账本。
"找到了！"萧凛伸手去拿。
就在这时，染坊大门被猛地撞开。周仲麟站在雨幕中，枪口对准沈砚秋："把东西交出来！"他的眼神浑浊，嘴角淌着涎水，显然刚被苏曼殊喂下鸦片膏。
沈砚秋握紧手中的药粉，趁周仲麟扣动扳机的瞬间，将药粉吹向他的面门。红色粉末接触到鸦片膏，发出"滋滋"的声响，周仲麟突然捂住头，跪倒在地："娘...我看见娘了...她拿着烟枪逼我..."
"快走！"陆承泽抓起账本，拽着沈砚秋冲向密道。
身后传来苏曼殊的尖叫："周仲麟！你敢背叛我？"枪声响起，子弹擦着沈砚秋的肩头飞过，血珠溅在账本的封面上，将"周氏实业"西个字染得更红。
三人躲进排水渠，沈砚秋翻开账本，第一页就写着："1910年端午，沈氏妇知鸦片事，溺毙于黄浦江，伪作失足。"字迹与继母周氏的笔迹如出一辙。她的手指颤抖着划过纸页，父亲日记里缺失的那页，母亲血书里未尽的控诉，此刻都有了答案。
"周老太太当年不仅害死了陆夫人，"陆承泽的声音冰冷，"更亲手策划了令堂的'意外'。"他指着账本里的一行小字，"看这个——'鸦片利润七分归日商，三分入周府'。"
沈砚秋合上账本，雨水从排水渠顶部滴落，打湿了封面上的血渍。她想起母亲绣在残片上的双生莲，想起父亲藏在发簪里的图纸，原来父辈们早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她来揭开周家的罪恶。
"陆承泽，"她突然抬头，"我母亲的血书里，还藏着一句密语。"
陆承泽撑着石壁，镜片后的目光在幽暗中发亮："什么密语？"
沈砚秋摸向发簪里的图纸，图纸边缘的云纹在血水中浮现出新的图案——那是艘船的轮廓，船头刻着鸢尾花，船尾写着"1925.7.14"。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航海图，那天正是法国国庆日，也是母亲日记里反复出现的日期。
"7月14日，"她轻声说，"是周家鸦片帝国建立的日子，也是...我们复仇的日子。"
排水渠外，暴雨如注，周仲麟的咆哮和苏曼殊的咒骂渐渐远去。沈砚秋握紧手中的账本，封面上的血渍正在凝固，形成一朵永不凋零的鸢尾花。她知道，这场血色婚约引发的惊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染缸下的密语，不过是周家覆灭的第一声丧钟。
陆承泽望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与沈砚秋腰间的翡翠镯子轻轻碰撞。玉佩和镯子发出清越的共鸣，在幽暗的排水渠中回荡，仿佛在呼应着父辈们未竟的誓言。
"7月14日，"他重复道，镜片在雨水中映出坚定的光，"我陪你一起，让周家血债血偿。"
水流声中，三人沿着排水渠向未知的前方走去。沈砚秋回头望了眼染坊的方向，周仲麟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他的咆哮里似乎多了一丝迷茫与痛苦。她知道，这个被鸦片控制的男人，或许还有一丝救赎的可能，但眼下，她必须先完成父辈的遗愿，揭开周家最深的黑暗。
腰间的翡翠镯子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仿佛母亲的手轻轻覆上。沈砚秋深吸一口气，握紧账本，跟着陆承泽和萧凛走向更深的黑暗。她知道，只有穿过这片荆棘密布的暗夜，才能迎来属于沈家，属于所有受害者的黎明。
(http://www.00ksz.com/book/bahjeb-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