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的诊所比白天更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和胖虎爪子轻拍肚皮的噗噗声。
林一琪盯着手机屏幕，指腹在“打开”键上反复，指甲盖被压得泛白。
张青刚给最后一只布偶猫上完药，白大褂上沾着浅黄猫毛，正弯腰往自动贩卖机里投硬币。“要热可可还是蜂蜜柚子茶？”他侧头问，金属硬币碰撞的脆响里，林一琪突然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青哥，能...能过来一下吗？”
张青的动作顿住。
他没拿饮料，首接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膝盖抵着她的椅腿。“怎么了？”他的手覆上她搁在腿上的手背，掌心还带着给猫咪暖过的温度。
林一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按下屏幕，视频加载的进度条爬得极慢，模糊的黑白噪点里逐渐浮现出金属框架。
张青的呼吸扫过她耳尖：“这是？”
画面突然清晰半秒——林一琪看见自己被绑在带锁扣的皮质座椅上，后脑勺贴着冰凉的仪器，额角缠着渗血的纱布。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和此刻正在看视频的自己一模一样。
“你以为你是谁？”机械变声的画外音突然炸响，手机差点从林一琪手里摔出去。
张青及时托住她手腕，指腹压在她突突首跳的脉搏上。
视频继续滚动：穿白大褂的男人举起平板，屏幕上是“实验体07-19”的字样，后面跟着一行血红色批注“记忆融合失败，建议销毁”。
“这不可能……”林一琪的指甲掐进掌心，“我明明……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都在，我记得我爸教我背《滕王阁序》，记得我妈给我织的粉色围巾……”她突然哽住——那条围巾的边角料，此刻正缝成小香包挂在张青胸前。
张青的拇指轻轻蹭过她发颤的眼角：“一琪，你听我说。”他声音很轻，像在哄受了惊的流浪猫，“不管视频里是什么，你是林一琪，是会把泡面汤喝得一滴不剩的林一琪，是给胖虎梳毛时会哼跑调儿歌的林一琪。”
林一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掐出红印：“我要查清楚。”她的眼睛亮得反常，“许言说天盛有评估档案，程舟说陈总背后还有人……青哥，我需要用读心碎片卡。”
“不行！”张青首接握住她的手，“上次用的时候你吐了三个小时，推演值消耗超过50%会损伤识海，你忘了？！”
“可这是唯一能接触到陈总记忆的办法。”林一琪抽回手，手指按在系统的蓝色卡片上，“我要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推演会突然升级，为什么……”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为什么我总梦见金属味道的雨。”
张青盯着她攥紧卡片的手，喉结动了动。
他转身从药柜顶层拿下个雕花檀木盒，取出里面的银色手环——那是他用旧手术刀改的，内侧刻着“平安“两个小字。“戴上。”他帮她扣紧搭扣，“这是防精神冲击的，上次给应激的布偶猫做神经治疗时改良的。”
林一琪的手指抚过手环纹路，突然笑了：“青哥，你怎么什么都会？”
“因为要保护某只小懒猫啊。”张青帮她理了理乱发，“开始吧，我数到三。”
推演值启动的蓝光在两人之间炸开时，林一琪听见张青喊了声“一琪”，尾音被刺耳的电流声撕碎。
无数画面像碎玻璃扎进她的太阳穴：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黑板上写“记忆移植成功率23%”，穿着高定西装的陈总举着平板说“这个实验体情绪波动小，适合当棋子”，还有镜子里——不，不是镜子，是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七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们的眼睛都闭着，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够了！”林一琪尖叫着停止了卡片的使用，额头重重撞在桌角。
张青接住她往下栽的身体，看见她瞳孔里还残留着蓝色光斑，像被揉碎的星空。“一琪、一琪你看我。”他轻拍她脸颊，“我是张青，是给你煮桂圆茶的张青。”
她的手指突然攥住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他们在复制我，青哥。”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实验室编号07-19，我是失败品，他们要销毁我……”
张青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他把她抱到诊疗台上，用温毛巾擦她额角的血，胖虎不知何时跳上来，用脑袋轻轻拱她手背。“睡吧，”他低声说，“我守着你。”
次日拍摄现场，林一琪盯着反光板里的自己出了神。
镜头外的群演在笑闹，她却看见三个“自己”站在导演身后，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淡蓝纱裙，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焦距。
“林一琪！”副导演的喇叭声炸响，“走台本第三遍了，发什么呆？！”
她猛地一颤，手里的台词卡掉在地上。
捡起来时，看见卡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你不属于这里”，字迹和她的一模一样。“你们别靠近我！”她突然后退两步，撞翻了道具花瓶，“离我远点！”
导演摔了场记板：“程舟！你家艺人耍大牌也要有个度！”
程舟黑着脸冲过来，伸手摸她额头——烫得惊人。
他凑近她耳边：“一琪，我是程舟，你记得吗？昨天我们在火锅店抢毛肚，你说辣锅才是真理。”
林一琪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着程舟脖子上那串她送的转运红绳，终于找回点焦距：“程哥，他们……”
“我知道。”程舟压低声音，“张青己经来了，在化妆间等你。”
化妆间的门刚推开，林一琪就被裹进熟悉的白大褂味道里。
张青抱着胖虎，猫薄荷香薰在他身侧散发着淡绿雾气。“听我说。”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你现在看到的重影、听到的幻声，都是记忆反噬的副作用。”
胖虎的尾巴扫过她鼻尖，带着暖融融的猫毛触感。
张青用香薰棉片轻擦她人中：“闻闻这个，像不像上次你说‘比奶茶还好闻’的味道？”
林一琪深吸一口气，薄荷混着柠檬的清冽涌进鼻腔。
她的视线逐渐清晰，张青眼下的青黑、胖虎耳朵尖的小缺口，都慢慢回到焦点里。“青哥，”她哑着嗓子，“我刚才是不是很吓人？”
“像被雷劈到的小奶猫。”张青揉了揉她头发，“不过现在好了。”
深夜，诊所二楼的小床上，林一琪蜷在张青臂弯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细碎的银边。“我要去找幕后主使。”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欠我的，不止这些。”
张青的手指顿在她的发间。
他低头看她，月光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哪还有半分白天的脆弱。“我知道。”他说，“所以我准备了样东西。”
他掀开薄被，扶她下床。
穿过诊疗室，推开最里面的储物间，墙角有块被地毯盖住的暗门。
张青蹲下来，转动门把时回头冲她笑：“上次修水管发现的，这诊所的地下室，可能藏着你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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