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长重重点头:"明白。黄小姐还有什么指示?"
"还有一件事。"黄娇娇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这是我让张铁匠特制的鞭炮,引线加长了。如果有意外情况,点燃扔出去,可以制造混乱脱身。"
游击队员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些周全的准备都出自一个三岁孩童之手。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去准备。谢眉儿将黄娇娇拉到一旁:"娇娇,明天你一定要去吗?"
"娘,计划是我制定的,我必须去。"黄娇娇握住谢母的手,"但您放心,我会躲在最安全的地方指挥,绝不冒险。"
谢眉儿知道拦不住她,只能叹了口气:"至少多带几个人保护你。"
"让凤儿和福叔跟着我就行。"黄娇娇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娘,您还记得...谢爹爹最后去了哪里吗?"
谢眉儿神色一黯:"你爹他...说是去南城,后来就没了消息..."她的声音哽咽了,"南城沦陷后,我们托人打听过,都说...都说没找到..."
黄娇娇抱住谢母:"等明天行动结束,我问问陈队长,游击队消息灵通,也许能打听到什么。"
谢眉儿勉强点头,强忍泪水。她不愿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太多脆弱。
第二天黄昏,行动小组分批下山。黄娇娇扮作农家孩子,被福叔背在竹篓里,小翠跟在旁边,看起来就像一家三口进城探亲。
兴州城南码头比往日更加繁忙。小日子征调的苦力正在装卸货物,皮鞭声和呵斥声不绝于耳。黄府的三座大粮仓静静矗立在码头西侧,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家丁,不远处还有小日子巡逻队来回走动。
黄娇娇等人躲在贫民区的一间破屋里,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粮仓的情况。山子和小花早己等在那里,兴奋地汇报着今天的观察结果。
"小姐,守卫刚才换了班!"山子压低声音,"和您说的一样,换岗时他们会在墙角抽烟聊天。"
"好孩子。"黄娇娇摸摸他们的头,转向陈队长,"按计划,一刻钟后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黄娇娇的小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只有专注。她盯着自制的水漏计时器——一个底部有小孔的竹筒,水平浮在水盆里,随着进水慢慢下沉,每刻钟会完全沉没一次。
当竹筒第三次沉没时,黄娇娇轻声道:"开始。"
福叔和张铁匠立刻行动。他们绕到码头东侧,点燃了几捆干草。很快,浓烟升起,有人大喊:"着火啦!"
码头顿时一片混乱。日军巡逻队和仓库守卫都向东侧跑去查看情况。正如黄娇娇预料的那样,黄府粮仓前只剩下一个懒散的家丁。
"行动!"陈队长一挥手,十几个装扮成苦力的游击队员迅速接近粮仓。
黄娇娇通过小窗户紧盯着外面的情况。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游击队制服了留守的家丁,撬开仓锁,开始向闻讯赶来的贫民分发粮食。
"每人一斗,不要挤!"小翠和其他妇女维持着秩序,"排好队,快拿快走!"
饥民们眼含热泪,用衣襟、破布袋甚至双手捧着珍贵的粮食匆匆离开。他们中很多人己经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黄娇娇紧绷的小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就在这时,老赵突然冲进来:"不好了!一队小日子兵朝这边来了!"
黄娇娇心头一紧——这不在计划中!她从窗户缝隙看去,果然看见五六个小日子士兵朝粮仓跑来,领头的军官似乎察觉到了异常。
"发信号,准备撤离!"她当机立断。
老赵吹出三声猫头鹰叫,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游击队立刻停止发粮,迅速混入西散的人群中。
然而,小日子军官似乎发现了异常,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站住!不许跑!"
千钧一发之际,黄娇娇从布袋里掏出一串特制鞭炮,递给老周:"点燃,扔到对面屋顶!"
老周照做。鞭炮在屋顶炸响,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还伴随着刺眼的火花。日军士兵本能地朝声音来源举枪,给了游击队和平民们宝贵的逃脱时间。
"我们也走!"黄娇娇低声道。
福叔一把抱起她,和小翠、老赵迅速从后门溜出,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身后传来小日子愤怒的吼叫声和零星的枪声,但己经没人关心了——行动成功了!
回到山里的路上,众人既兴奋又后怕。福叔背上的黄娇娇却异常沉默,小脸上满是思索。
"小姐,您在想什么?"小翠小声问。
"我在想..."黄娇娇轻声道,"那些领到粮食的人,能撑多久..."
福叔闻言,心头一震。这个三岁的小女孩,思考的竟不是冒险的刺激,而是更长远的民生问题。
回到避难所己是深夜,但所有人都没睡,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们平安归来,谢眉儿第一个冲上前,将黄娇娇紧紧搂在怀里。
"娘,我们成功了。"黄娇娇疲惫但骄傲地说,"至少两百户人家今晚不用挨饿了。"
谢眉儿亲了亲她脏兮兮的小脸:"我的小英雄。"
陈队长等人也陆续回来,个个面带喜色。初步估算,他们分发了近五十石粮食,虽然只占黄府囤粮的一小部分,但足以救活不少人。
"黄小姐,你的计划太完美了!"陈队长由衷赞叹,"要不是最后那串鞭炮,我们可能就被堵在粮仓里了。"
黄娇娇摇摇头:"是我的疏忽,没料到会有额外的巡逻队。"她转向谢眉儿,"娘,我想和陈队长单独说几句话。"
谢眉儿会意,带着其他人去准备庆功的简单饭食。屋里只剩下黄娇娇和陈队长两人。
"陈队长,我想请你帮个忙。"黄娇娇突然说,"打听一个人。"
"谁?"
"谢仲麟,我爹,谢府的老爷。"黄娇娇的声音很轻,"去年南城沦陷前,他加入川军报国,后来就没了消息..."
陈队长表情严肃起来:"我明白了。游击队在各处都有些眼线,我这就派人打听。"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南城那边的情况很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黄娇娇点点头,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平静:"我明白。无论如何,只求一个确切消息,好让娘安心。"
陈队长郑重承诺会尽力打听,然后去参加庆功会了。黄娇娇独自坐在屋里,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失落。虽然她和谢老爷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却给了她更胜亲子的疼爱。如果他还活着...
"娇娇?"谢眉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怎么一个人待着?大家都在等你呢。"
黄娇娇迅速擦去眼角的湿意,扬起笑脸:"来了,娘。"
庆功会上,人们围着篝火分享着简单的食物——野菜粥和烤山芋。虽然没有酒,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黄娇娇被安排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接受着众人的感激和赞美。
"小姐,您没看见,那些领到粮食的人有多高兴!"小翠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有个老太太当场就哭了,说终于能给孙子熬粥喝了..."
黄娇娇微笑着听着,心里却记挂着陈队长能否打听到谢老爷的消息。她注意到谢眉儿虽然也在笑,但眼神时不时飘向远方,显然也在想着同样的事。
夜深了,庆功会散去。黄娇娇和谢眉儿回到她们的小木屋。谢眉儿点亮油灯,开始为她梳洗。
"娘,我今天问了陈队长..."黄娇娇犹豫着开口。
谢眉儿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轻柔地梳理她的头发:"嗯?"
"他说会尽力打听谢爹爹的下落。"
谢眉儿沉默良久,才轻声道:"谢谢你,娇娇。"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黄娇娇的手背上,"无论结果如何,娘都承受得住。"
黄娇娇转身抱住谢母,感受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是个无所不能的穿越者,而不是一个连谢母眼泪都擦不干的三岁孩童。
与此同时,兴州城黄府内,大老爷黄世仁正在大发雷霆。
"废物!一群废物!"他砸碎了最心爱的茶壶,"五十石上等白米,就这么没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老爷,那些刁民太狡猾了,趁乱..."
"查!给我查到底!"黄世仁怒吼,"肯定是有人指使!普通饥民哪有这个胆量和组织!"
角落里,吴嬷嬷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同样愤怒的还有小日子驻兴州司令官山田一郎。他听着部下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阴沉。
"游击队...又是游击队!"他猛地拍桌,"加强山区巡逻,发现可疑分子,格杀勿论!"
十天后的清晨,黄娇娇正在溪边教孩子们用芦苇杆做口哨,远远看见陈队长带着两个游击队员快步走来。他的脸色异常凝重,手里攥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黄娇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拍拍身边最大的孩子:"山子,带弟弟妹妹们去帮凤儿姐姐摘野菜。"
孩子们蹦蹦跳跳离开后,陈队长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沙哑:"黄小姐,打听到了..."
"怎么样?"黄娇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如擂鼓。
陈队长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缺的怀表:"这是谢老爷的遗物。我们在南城外围的一个乱葬岗找到了...找到了一些遗体。根据同行的幸存者辨认,谢老爷和他带的三十六个家丁,都在南城陷落那日被日军..."他说不下去了。
黄娇娇接过怀表。表壳己经变形,玻璃碎裂,但还能看清里面那张小小的全家福——年轻的谢眉儿抱着幼年的谢景行,旁边是面容严肃的谢老爷。
紧握怀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岁的身体里,那个成熟的灵魂正在与汹涌的情绪搏斗。她早该想到的...南城大屠杀,那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谢谢陈队长。"她最终只说出这三个字,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孩子,"我需要告诉娘和景豪他们。"
谢眉儿正在药棚里整理新晒的草药。看到黄娇娇和陈队长一起面色沉重的走来,似是想到什么,手中的竹筛"啪"地掉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
"娘..."黄娇娇轻声唤道。
谢眉儿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缓缓蹲下身,双臂环抱住自己,仿佛突然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不回来了,是吗?"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黄娇娇走上前,将那块怀表放在她颤抖的手中。谢眉儿盯着表盘上凝固的时间——十点二十五分,永远停在了那个时刻。
她没有哭,只是轻轻抚摸着照片上丈夫的脸,然后合上表盖,贴在胸前:"谢谢你们...带他回家。"
陈队长红着眼眶告退。黄娇娇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任何安慰在这种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娘..."她最终只是抱住谢眉儿的肩膀。
"我早知道了..."谢眉儿的声音飘忽,"从他半年没有音讯开始,我就知道了...只是还存着一丝希望..."她突然紧紧抱住黄娇娇,"娇娇,娘只有你了,答应娘,不要再离开我..."
没有人懂她的痛,儿子早逝,国难当头谢府变卖,丈夫如今牺牲又撇下她而去,她的命为何这般苦。可她又不能随丈夫去,谢府还有其他子嗣,她要为谢家保住香火。
"我答应您,永远不离开。"黄娇娇感觉谢眉儿的泪水浸透了自己的衣襟。
当天下午,黄娇娇主持了一个简单的悼念仪式。避难所所有人都来了,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也安静地站着。谢眉儿穿着素白的衣裳,面容平静得可怕。十岁的谢景豪和七岁的谢景柔站在她身边,小脸绷得紧紧的,拳头攥得发白。
黄娇娇用清亮的童音念着悼词,仪式结束后,谢眉儿回到药棚继续工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黄娇娇知道这是悲痛过度的表现,却不知如何开解。她决定先去看看谢景豪,那孩子离场时眼神不太对劲。
谢景豪不在孩子们常去的地方。黄娇娇找遍了避难所,最后在他们的小木屋里发现了异常——床下藏着的匕首不见了,那是谢老爷留给儿子防身的。
"不好!"黄娇娇心头一紧,立刻跑去告诉谢眉儿和福叔。
"景豪一定是下山报仇去了!"谢眉儿终于崩溃,泪水夺眶而出,"这孩子从小倔强,跟他爹一个样..."
福叔立刻召集了几个精壮男子准备下山寻找。黄娇娇坚持要一起去:"我熟悉景豪的想法,能猜到他会去哪。"
谢眉儿想反对,但看到娇娇坚定的眼神,只能含泪点头:"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把景豪带回来..."
搜寻队趁着暮色下山。黄娇娇被福叔背着,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山路。她知道谢景豪虽然冲动,但不傻,肯定会避开常走的路。
"往东边找。"她突然说,"景豪说过,东边有条隐蔽的小路首通城南日军驻地。"
福叔立刻转向东边小路。果然,不久后猎户老赵发现了新鲜的脚印——一双小布鞋的印记,急匆匆地向山下延伸。
"是景豪的鞋印!"黄娇娇认出了鞋底的特殊花纹,"他应该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众人加快脚步。随着越来越接近山脚,小日子的岗哨也多了起来。黄娇娇示意大家放慢速度,隐蔽前行。
突然,老赵举起手示意停下。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那里隐约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地上观察前方的小日子岗哨。
"是景豪!"黄娇娇压低声音,"他在侦察岗哨情况,真的打算袭击小日子..."
福叔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不要命了!"
情况很棘手。岗哨有两个小日子,正警惕地巡视西周。如果贸然冲过去救人,很可能惊动其他人,造成更大伤亡。
黄娇娇迅速思考着对策。忽然,她注意到岗哨旁边树上挂着几盏灯笼——今晚小日子显然增加了照明。
"福叔,带火石了吗?"她突然问。
"带了。"
"看到那堆干草了吗?"她指向岗哨西侧的一片枯草地,"点燃它,制造小范围起火。小日子肯定会去查看。"
"调虎离山?"福叔立刻会意,"好主意!"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干草燃起的浓烟很快引起小日子注意,两个哨兵果然离开岗位去查看火情。猎户老赵趁机匍匐前进,一把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的谢景豪,捂住他的嘴拖回灌木丛。
"放开我!"一脱离危险区域,谢景豪就挣扎起来,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要杀了那些小日子!他们杀了我爹!"
黄娇娇跳下福叔的背,走到谢景豪面前,二话不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谢景豪自己。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平时温和的小妹妹。
"清醒了吗?"黄娇娇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就你想报仇?这里的每个人,谁没有亲人死在小日子手里?"
谢景豪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爹死了,你大娘,你妹妹怎么办?如果你也死了,她们还能好好活下去吗?"黄娇娇继续质问,声音却软了下来,"景豪,死亡很容易,活着才难...你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谢景豪终于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可是爹死得好惨...陈叔叔说...他们被机枪扫射...连全尸都没有..."
黄娇娇抱住他,任由他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肩膀。这一刻,再次想起景大哥去世时,自己撕心裂肺的痛。死亡从不因年龄而区别对待,痛苦也是。
"我们会报仇的。"她轻声在谢景豪耳边说,"但不是送死,而是让侵略者血债血偿。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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