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
爱德仰面躺在阁楼的床上，盯着天花板的木纹。怀表放在枕边，秒针的走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咔、咔、咔——每一声都像在切割什么。
他抬起手，借着窗外雪光看虎口处的齿轮纹身。那是时间法则灼烧的痕迹，也是锚点。证明他确实曾存在于另一条时间线上。
——如果记忆也会被覆盖呢？
这个念头突然刺进脑海。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后背。如果这条时间线的"爱德"正在同化他，如果某天醒来，他会彻底忘记自己曾来自别处……
他抓起怀表，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表盘上的数字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荧光，但秒针的轨迹却偶尔会出现不自然的跳动——就像时间本身在这里并不稳定。
"……老板？"
芬里尔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睡意的沙哑。爱德迅速把怀表塞进枕头下，但狼人的夜视能力显然己经捕捉到了他的动作。
"做噩梦了？"芬里尔抱着毯子晃进来，狼耳在银发间不安地抖动，"寒鸦那家伙非说阁楼有怪声，让我来看看……喂，你脸色很差啊。"
爱德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无法解释。要怎么说？说你们可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芬里尔和寒鸦？说这间咖啡店、这条街道、甚至整个世界都可能只是时间洪流中的一个偶然分支？
芬里尔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你身上有铁锈味……不是血，是时间机器的味道。"
爱德瞳孔骤缩。
"三年前你消失的那次，回来时也是这个味道。"芬里尔退后两步，毯子掉在地上，"所以这次你又看到什么了？世界大战？星际移民？还是——"
"如果我根本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爱德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阁楼陷入死寂，只有怀表的走针声越来越响。
芬里尔的狼眼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然后他突然转身就走。
"等等——"
"吵死了！"芬里尔一脚踹开寒鸦的房门，"冰块女！起来审判渣男了！"
五分钟后，爱德被按在吧台前，面前摆着三杯饮品：寒鸦的冰镇苦艾酒，芬里尔的烈性龙舌兰，和他自己常喝的黑咖啡。
"喝。"寒鸦的声音比平时低八度，"如果你真是'我们的爱德'，就该知道这三杯的配方。"
爱德的手指擦过杯沿。冰酒杯内侧刻着微型雪狼图案——是去年寒鸦生日时刻的；龙舌兰杯底藏着半枚齿轮——上个月修理咖啡机时掉进去的；而他的黑咖啡里永远会沉着一颗没融化的方糖，因为芬里尔总嘲笑他怕苦……
他突然笑出声，笑得眼眶发烫。
"白痴。"寒鸦别过脸，耳尖泛红。芬里尔把毯子甩在他头上："下次再敢怀疑，就把你泡进咖啡里煮了。"
晨光微熹时，爱德将怀表锁进了地下室最深的抽屉。抽屉关上那一刻，所有钟表突然停走了三秒。
（而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某个没有咖啡店的世界里，璃拉手中的齿轮突然化作了细沙）
清晨六点十五分，咖啡店的自动烘焙机发出第一声嗡鸣。
爱德站在梯子上调整新装的霓虹灯牌，指尖蹭到一点铁锈。灯牌上的字总是接触不良，每到傍晚就会闪烁不定，在橱窗上投出流动的阴影。
"左边再抬高两厘米。"寒鸦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正用冰晶凝成镜面反射光线，"芬里尔昨晚偷吃蓝莓派，把梯子踩松了。"
"那是补充夜班消耗的卡路里！"银发狼人从仓库探出头，嘴边还沾着果酱。他怀里抱着的古董座钟突然发出整点报时，钟摆却逆时针摆动起来。
爱德的手顿了顿。这是上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异常物品」——会随机播放过去或未来声音的钟。昨天深夜它突然响起2217年的太空港广播，吓得寒鸦把它冻成了冰坨。
"老板！"璃拉风风火火推门而入，马尾辫上别着的齿轮发卡叮当作响，"隔壁街的面包房烤箱又时空错乱了，他们求你去看看——"
话音未落，后厨传来爆炸声。三人同时转头，只见咖啡机蒸汽管正喷出彩虹色的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片段。芬里尔伸手戳破一个，里面传来爱德在1943年说"马上回来"的声音。
寒鸦的刘海结出冰霜："第几次了？"
"本季度第七次时空污染事件。"爱德苦笑着摸出怀表——表盘玻璃己经裂了，但齿轮仍在顽强转动。自他选择留在这条时间线后，原本的时空法则似乎总在试图「修正」这个错误。
午后三点，爱德蹲在面包房修理发生时空畸变的烤箱。芬里尔叼着螺丝刀帮他固定零件，狼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
"所以这就是你的新日常？"狼人突然问，"修完咖啡机修烤箱，顺便给街坊邻居当时空异常顾问？"
爱德用扳手轻敲烤箱内壁，金属回声里夹杂着几秒后的对话声。他笑着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比拯救世界有趣多了。"
傍晚打烊时，寒鸦默默把冻住的时空钟挂在了吧台后方。爱德擦拭着永远洗不干净的彩虹色咖啡渍，听见芬里尔在阁楼翻找声——八成又在偷吃藏起来的巧克力。
霓虹灯牌开始闪烁，将整个店铺浸在流动的暖光里。这一刻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珍贵。
（地下室抽屉中的怀表突然自己弹开，表盘上浮现出无数平行世界的画面，最后全部定格在这间亮着灯的咖啡店）
深夜，咖啡店打烊后的寂静被一阵细微的齿轮转动声打破。
爱德独自坐在吧台边，指尖轻轻着那杯早己凉透的黑咖啡。杯底的方糖仍未完全融化，像是一颗固执的锚点，提醒着他——?这里就是归处?。
忽然，地下室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木箱。
他皱了皱眉，放下杯子，顺手抄起吧台下的扳手（毕竟上次时空错乱时，地下室的旧收音机突然开始播放2217年的星际新闻，还附带全息投影）。
推开地下室的门，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浮动。原本锁着怀表的抽屉不知何时弹开了，而更诡异的是——?地板上散落着几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齿轮?，表面刻着陌生的符文，微微泛着幽蓝的光。
爱德蹲下身，指尖刚触碰到其中一枚，耳边突然响起璃拉的声音：
“老板！别碰那个！”?
——但璃拉明明不在店里。
他猛地抬头，却见地下室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的轮廓像极了璃拉，却又带着某种不真实的透明感，仿佛随时会消散。
“这是……时间回音？”? 爱德低声自语。
人影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向地下室最深处的墙壁——那里原本只是一面普通的砖墙，此刻却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缝，缝隙中渗出淡淡的蓝光。
爱德走近，伸手触碰那道裂缝。
——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见自己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行走，每一次的选择都分裂出新的世界。?
他看见寒鸦在某个时间线里独自守着空荡的咖啡店，首到白发苍苍。?
他看见芬里尔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变成真正的野兽，再无人性。?
他看见璃拉……璃拉在某个未来，站在废墟中，手中紧握着那枚齿轮发卡，低声说：“这次，换我来找你。”?
“啪！”
裂缝突然闭合，人影消散。爱德踉跄后退，额头渗出冷汗。
“老板？”芬里尔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睡意和警觉，“你大半夜在地下室搞什么？”
爱德深吸一口气，将地上的齿轮全部扫进掌心，握紧。
“没什么。”他笑了笑，“只是……做了个噩梦。”
芬里尔眯起狼瞳，显然不信，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赶紧上来，寒鸦煮了热可可，再不来我就喝光了。”
爱德跟着他走上楼梯，身后的地下室重归寂静。
但当他回头时，墙上的裂缝己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开始改变了。?
（而在某个遥远的未来，废墟中的璃拉抬起头，手中的齿轮突然亮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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