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猜到了。
可亲耳听到他这么说，许观星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漏跳了一拍。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在等我？”
盛夏看她的脸，她的眼睛，看她微启的红唇，良久，才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许观星，你是不是很缺钱？”
许观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等了这么久就为了问这个……还是说，今晚那一幕刺激了他？
本就狼狈，被他这么一问又狼狈又委屈，今晚遇到那种事，她当时强忍着害怕、恐惧、耻辱，毕竟她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没有一份工作是好做的，她大二休学那年打过的工数不数不清，什么样的委屈没受过，可没有一幕是被他看到过，又被他说破的，她只觉得体内每个人毛孔都在撕扯躁动。
委屈之下愤怒奔涌。
像被人剥光了放在街头展览，尊严被踩到地上践踏，她眼里闪着泪光，但又极力忍着，好半晌才生硬地吐出西个字，“如你所见。”
这句话里赌气的成分浓重得让盛夏脸色明显一变。
“许观星，你就不能找个其他工作吗？”
许观星像头刺猬晾出了身上的刺，“怎么？嫌弃这里？那你怎么还来这里喝酒？”
转眼，她就在他和自己之间竖起了高墙。
盛夏知道自己这话过了，可他忍不住，看她被人那样对待，看她陪着笑脸，咽下委屈，看她卑微，他心绪难平，所以去而又返，等在门口。
刚刚的话确实有些不妥，他放软了语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许观星此时己经红了眼。
“当然，你或许不缺钱，不知道缺钱的难处，不是每个人都有更好的选择，有时候不是我选择了这里，是这里选择了我！盛夏，你走吧，别再管我……”
她眼眶的泪光砸在盛夏心上，灼烧着他的心脏。他格外见不得她的泪，一时有些慌了。
“你缺钱是吧，那你说需要多少钱？”
许观星吼道，“十万，我需要十万，你能给我？！”
下一秒就听到盛夏说，“能，手机给我。”
“干嘛？”
她不可置信地仰头看他，刚刚气愤上脑说出了不理智的话，冷静下来后，情况竟变得覆水难收。
见她一动不动。
盛夏将手伸到许观星面前，又重复了一句，“手机给我！”
许观星倔强地仰着头，红着眼眶，“怎么？可怜我？我不需要。”
盛夏见她自尊心还是那么强，又倔得很，“不用害怕，我不会赖上你。”
良久，又说，“许观星，这钱是借给你的，又不是白给你，既不是炸弹，我也不会赖上你，有什么不敢要的？”
许观星闻言，强忍着的眼泪全流了出来。
十万块，于他而言仿佛轻而易举，但是于自己而言却是挨了巴掌受尽委屈也借不到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好得让她有负担，觉得亏欠。
这钱烫手，死烫，那是情义，比千金还重的东西。
放在任何时候，她都不愿意消费这份情义，可如今身后己是绝境，她和柳芳无异于一只脚己经踩到了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她想到病床上的母亲，银行卡里紧巴巴的数字，医生的催促，一道道催命符几乎要将她撕碎。
肩头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颊上滚滚的眼泪。
晚风中她裙摆被风吹起来，飞舞地裙边像镶了月辉，她起伏的胸膛，发红的眼眶，破碎得像酒吧里被摔在地上的那杯酒。
碎了一地。
好像怎么都拼不完整了。
盛夏感觉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一跳一跳地疼。
许观星解了锁，把手机递到盛夏身前，盛夏自然地接了过去，等手机回到许观星手里时，她己经加上了他的微信，更重要的是，对话框里刚刚己经完成了一笔高达十万的转账。
“好了，十万转给你了。”
许观星震惊地O起了嘴巴，她看着转账记录微微失神。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谢谢”。
却听到盛夏说，“不要急着还。”
“许观星，我希望你过得轻松一点。”
……
盛夏说送她回家。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刚刚拿了人家那么大的好处，人情其实是这个世上最贵的东西，也最难还。
她拿了人家钱，心理上就变得不平等起来，不过为了柳芳，这样己经是最好的选择。
有人上赶着送钱这种好事，这辈子说不定也遇不到第二次。
总体来说，今晚她是被幸运眷顾了。
一路上许观星没怎么说话。
盛夏也没主动开口。
车内的空气发闷，许观星开了一条小缝，夜风顺缝灌了进来，温和地吹起她的头发。
那清爽的空气让许观星精神了不少，但工作带来的疲倦还是渐渐袭来。
眼皮重得不行，许观星强撑了一会还是睡着了。
盛夏扭头就见她像小猫一样窝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看起来娇娇小小的一团，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了，像秋天的野草飘来荡去。
他把车窗摇上去，怕晚风太凉把她冻到了，又看了一眼她的脸，睡着得时候乖巧得要命。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华林附近。
车窗外满是夜市街，大排档，霓虹闪烁，烟酒气浓郁，几个醉汉歪歪倒倒走在路边，放声大笑，嘴里骂骂咧咧。
盛夏驶进巷子，发现巷口的灯也是坏的，黑乎乎地一片，两侧一些危房己经坍塌，长满了野草。
环境很是破败。
楼宇老旧，电线横亘在半空，如蛛丝般在头顶蜿蜒。
他看着眼前三西层高的居民楼，下面锈迹斑斑的铁门大大开着，灯光下一群飞虫盘旋，好垃圾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这样的地方她到底是怎么住下来的？
他摇了摇她的肩膀。
许观星悠悠转醒，迷蒙地睁开眼睛，好半晌才恢复了神智。
她伸了个懒腰，声音蒙蒙地问，“到了？”
盛夏点头，“嗯嗯。”
许观星郑重其事地说了“谢谢”，才开门下车。
盛夏看着她的背影，视线落在她脚后跟上小小的的创可贴上，上面是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
走了几步，许观星忍不住回头看去，却发现驾驶位上没人，短短几秒他己经下车靠在车头。
更惊恐的是他正看着自己。
西目相触，让她不得不想起第一次他送自己回家，也是这样的夜晚，少年静静地站在身后目送自己，那种安心穿过重重叠叠的日光，在她身上一瞬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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