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豆大的蜘蛛顺着细长的银色蛛丝盘旋在半空，在微风中晃来晃去，它的脚紧紧抓在蛛丝上，一路向下。
赵婧盯着看了一会。
在距离男生发顶几厘米时，她抬起纤纤玉手指过去，“赵彦生，你头上有只蜘蛛。”
“又骗我？”赵彦生垂眸俯视她，有种睥睨的味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小骗子？我又不傻。”
许观星看了一眼。
那蜘蛛晃了晃，正要落在赵彦生黑密的头发上。
他抬脚往前，正好替蜘蛛摆脱了蛛丝。
“不信就算了……”赵婧耸了耸肩。
走了没多久，赵彦生总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爬，痒痒的，很不舒服。
他抓了一手。
手下的触感让他心脏骤缩，在看到那只黑蜘蛛时，尖叫声震破了几米之内所有人的耳膜。
赵彦生蔫了一路。
暗想，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步行街位于榕城老城区，一侧沿江，江的对面是日新月异的新城，短短几年己经成为榕城新的地标，一眼望去高楼林立。
老城区低矮破旧的居民楼和光鲜亮丽的新式建筑隔江相望，有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玻璃外墙反射着的，和土墙上落下的都是同一个太阳的光。
此时，是一天中最曼妙的时刻，夜幕还没有垂下来，阳光在建筑物边缘挣扎。
几人不知不觉走到江边，就着潺潺江水喝可乐。
天上飘着风筝。
燃烧的云团浮在天幕，被风拉扯着变幻形状，每个人脸上都倒映着一片橙黄，看着像旧照片上的氧化斑。
许观星拿起可乐瓶在赵婧的瓶上碰了一下，“干杯！”
咖啡色的液体晃动起来，顶端泛着绵密的气泡。
赵婧回碰，“干杯！”
赵婧挨个碰了下，轮到赵彦生时，他甩了脸，不动声色地将瓶放到了另一边。
“怎么，还生气呢？”
“我不是说实话了吗？是你不信啊。”
“……”
“你就当我小心之心好了。”
“哎呀，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第一次呗。”
在赵婧的推怂下，赵彦生绷着的脸渐渐化了，扭了头回来，顺手碰了一下，“下不为例。”
清脆的玻璃声里，他的声音干净极了。
赵婧点头说好。
他眉眼弯弯，随即扭开脸去看天边燃烧的云朵。
许观星静静地看着江面，滚滚的江水像一席墨绿色的绸子，天上的云霞如同染料般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江面上，将素净的料子染成了一匹泛着光的锦缎。
江风潮凉，徐徐吹过。
手中瓶子被撞了一下，一声脆响划过耳畔，许观星懵懂的瞳孔缩了一下。
男生修长的手里可乐翻滚如浪花拍打在瓶壁，正碰在她的瓶上，玻璃相碰的地方随着手又轻微磕碰了几下。
盛夏抽回可乐瓶，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遭。
没下文了？
不说点什么吗？许观星心道。
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嗯？”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和朋友喝东西的时候，有时候一时兴起碰一个，压根不会有正式的祝词。
盛夏闻言，只好现编一个，可是说什么好呢？干杯二字又太敷衍。
他扭了头过来，逆着光的眼睫像染了金边，眼尾夹了天边一抹火焰。
许观星看得愣了几秒。
他好像没有任何死角，有句话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他即便是近距离看，脸上也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但一身恰到好处的薄肌，宽肩窄腰，跟行走的衣架子一样，此刻放松下来，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那就祝你，今天开心。”
“……”
很板正的祝福，许观星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紧了紧手中的瓶子，指骨泛白。
“怎么不是天天？”
她有些近乎无理取闹的执拗，盛夏却没有不耐烦，嘴角微微上扬，顺着她的话说。
“祝你天天开心。”
许观星默了默，抬起亮晶晶扑闪的眼睛，“祝你吃好喝好睡得好。”
盛夏胸腔震动。
她质朴无华却分外真挚的祝福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他指尖在瓶身一点一点，有节奏的脆响流淌在空气里。
胸腔里仿佛带了笑意。
“谢谢你的祝福。”
许观星身体轻飘飘的，像被江风鼓到了半空，整个人像扬了帆的船。
临别时，在赵婧的鼓动下，几人加了联系方式。
许观星转过身，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考虑良久，才存下了“盛夏”两个字。
许观星沿着两岸回家。
走过一个转角处，穿过时衣服蹭到了开得像小火球似的木槿花上，娇嫩的花瓣正晃着脑袋，榕城气候湿热，长风沛雨，西季不比北方分明，这个季节花仍旧开得大而热烈，极富生命力。
她站在花前停滞了一会，身后传来一重重脚步声，脚步声渐近。
“怎么还在这？”
身后一道熟悉地男声响起。
许观星倏然回头，“你怎么在这？”
“回家。”
“你家也往这边？”
“嗯。”
这时，路灯突然亮了，夜幕还刚刚掀起模糊一角，就被突然倾泻的灯光照亮了。
一层淡黄色的光从头顶照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一块阴影，隐在阴影里的大半张脸看表情不明。
没想到他们住的方向相同。
许观星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舌头像打了结般，在他面前，她嘴笨得很。
风将一旁绿化带的花草气味吹了过来。
风将盛夏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地上他的影子被光线奇特的角度揉成了一团。
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他在她身后，隔着几步之远，他的脚步有些拖沓，似乎在迁就她，不然以他的大长腿，早就超过自己了。
许观星意识到，他或许是想跟自己一起走。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气氛像袭来的夜色一样沉重。
脑子转了一圈，却发现彼此的话题少得可怜，许观星绞着手指，绷首了肩，莫名的紧张无措激起一背鸡皮。
“哦，你瞧，那花儿开得真好。”
“嗯，是不错。”
许观星就着旁边绿化带的花花草草评头论足，一会夸长得好，一会又说可惜了被人踩成这样，太没公德心了。
……
一路上，她时不时蹦出一一句，幸运的是，无论她的话题多么生硬尴尬，他都能不让她的话茬落地，即便是生接也会接住。
许观星惊叹他良好的修养。
首到手机铃响，他接起电话，她才堪堪闭了嘴，无形中这通电话解救了她的词穷，让她松了一口气。
在一个路口处，他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右边那条路，那意思好像是要走那边了。
他朝她挥了挥手，耳边的电话还没切断，只用口型向她说了句再见。
许观星再次回头时，他己经折进另一条街，背影在人群里依旧可辨。
原来，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条街。
奇怪的是，她竟然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一次都没有。
眼瞅着街角的红绿灯刚刚跳到了绿灯，许观星匆忙迈了步子扎进人流。
洗了澡，她躺在床上翻出存好的电话号码，盯着那十一个数字看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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