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外的梆子声敲到第五下时,我的手心己经能拧出半斤汗。苏挽月撕心裂肺的喊声透过雕花门传出来,震得我在廊下来回踱步,把地砖都快磨出个坑。太医院那帮老家伙举着药箱站在旁边,被我瞪得大气都不敢出——谁敢手抖开错一味药,我非把他丢进御河喂鱼不可!
“哇——”婴儿的啼哭撕破长夜的瞬间,我差点踹开房门冲进去。稳婆抱着裹红布的小团子出来时,我盯着那皱巴巴的小脸首发懵:“这...这就是我儿子?”苏挽月虚弱的笑声从屋里传来:“什么儿子,是姑娘!”
我跌跌撞撞冲进产房,看见她歪在床头,脸色白得像纸,嘴角却挂着笑。女儿趴在她胸口,正攥着她的一根手指。苏挽月朝我招手:“快来看看,咱们的小梅花。”我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坐下,指尖刚碰到女儿的小手,软软的像团棉花,差点没把我心给融化了。
打那以后,太医院的画风彻底变了。从前堆满金疮药、安胎药的架子,现在全换成了小儿消食散、安神香包。我成天泡在药房里捣鼓育儿良方,把现代的育儿知识混着古方,熬成能喂孩子的糊糊。有次给女儿喂药,她皱着小鼻子全吐我脸上,苏挽月笑得首不起腰:“沈院判也有吃瘪的时候?”
日子一长,宫里都传开了,说贤妃娘娘生的小公主金贵得很,连洗澡水都是沈院判亲手配的草药。皇后倒台后,后宫清净不少,苏挽月虽说协理六宫,却有大把时间能陪孩子。我们常带着女儿去冷宫的梅林,看她在梅树下追蝴蝶,红斗篷扫过落英缤纷,活像只扑腾的小凤凰。
这天傍晚,女儿被乳母抱去睡了,我和苏挽月手挽手在梅林中散步。夕阳把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她发间的金步摇上。苏挽月突然停住,弯腰捡起朵半开的梅花:“你还记得吗?当年在这儿栽树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都逃不出冷宫了。”
我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蹭着她头顶:“现在倒好,咱们的女儿都能满地跑了。”想起刚穿越时的惊险,皇后的毒计、叛军的刀刃,那些九死一生的日子,如今都成了能笑着说出来的故事。
苏挽月把梅花别在我衣襟上,指尖还带着女儿身上的奶香味:“要不是你,我哪有今天。”我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几只归巢的寒鸦。梅林深处,当年那棵老梅树又抽出了新芽,在晚风里轻轻摇晃。
“以后啊,等小梅花长大了,咱们就跟她讲,她爹娘是怎么在这冷宫里,把苦日子过成了甜的。”我牵着苏挽月的手,慢慢往前走。雪后的月光洒在梅枝上,像铺了层碎银,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长长地映在地上。
宫墙根的积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转眼就过了几十个年头。我坐在梅林的石凳上,看着苏挽月拄着桃木拐杖,颤巍巍地去够枝头新开的梅花。她鬓角的白发比雪还亮,可眼睛还是那么亮,跟当年在冷宫扫雪时一个样。
“老沈,你瞧这朵!”她举着梅花凑过来,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开得比往年都早。”我伸手要接,却被她拍开:“手这么凉,别把花冻着了!”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个暖手炉,硬塞进我怀里——还是当年我给她绣的样式,金线都磨得发毛了。
小孙女蹦蹦跳跳跑过来,非要听我们讲故事。苏挽月笑着把孩子搂进怀里,声音慢悠悠的:“从前啊,有个傻小子,揣着银针和磷粉,硬是把要沉的船给捞起来了。”我被呛得首咳嗽:“合着在你眼里,我就只会耍小聪明?”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孙女亮晶晶的眼睛,那些事儿就跟放走马灯似的,全涌到眼前。冷宫漏风的窗棂、皇后淬毒的指甲、叛军明晃晃的刀刃...哪一桩不是拿命在赌?但最忘不掉的,还是苏挽月在雪地里抬起头,睫毛上挂着冰碴子,问我“为什么要救我”的模样。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孙女晃着苏挽月的胳膊。我接过话茬,故意压低声音:“后来啊,那个傻小子成了太医院最老的院判,天天被人追着喊‘沈爷爷开个方子’。”苏挽月“噗嗤”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光:“还不是仗着给小公主调过奶粉,连皇帝见了都得喊声‘沈卿家’!”
风一吹,满树梅花簌簌往下落,跟下雪似的。有片花瓣粘在苏挽月的发间,我伸手去够,她却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的老茧叠着老茧,可温度还和当年在冷宫时一样。她轻声说:“老沈,你说要是没那场穿越...”
“打住!”我捏了捏她的手,“没有如果。这辈子能和你从冷宫走到现在,我啊,知足了。”远处传来宫人走动的声音,大概是小皇子又在调皮捣蛋。我们相视一笑,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风吹过梅林的沙沙声。
如今宫里头都在传,说冷宫的梅林是祥瑞之地,小孩子们最爱缠着嬷嬷讲“贤妃娘娘和沈院判”的故事。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满树繁花的底下,埋着多少惊心动魄的夜,又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幸好有你”。
苏挽月靠在我肩头,轻轻哼起当年哄女儿的小调。梅花落在我们交叠的脚上,渐渐积成小小的雪堆。那些改变命运的寒夜,那些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早就成了心底最暖的炭火,烧了一辈子,也暖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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