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沉,宜修牙齿几乎咬碎,堪堪忍住撕了眼前人的冲动。
胤禛满脸窘迫,语气坚定,“朕不是皇阿玛,绝不会摆弄玩废亲子。”
“你当然不是皇阿玛!”宜修不屑冷嘲,眼含讥讽。“皇阿玛在时,万国臣服,莫说藩属国,就是蒙古叛乱的准噶尔,对上他老人家,也是毕恭毕敬、心服口服的。你呢?”
“朝鲜、倭子国敢讥讽皇家子,有你暗中推波助澜没错,但归根到底,是对你毫无敬畏之心。”
“若龙椅上坐的还是皇阿玛,给李氏朝鲜一万个胆子,其使臣也是不敢胡言乱语的,哪会入京不是夹着尾巴到处讨好人!!”
听了这一席话,胤禛起了真火,“够了!”
“够?不够,一点也不够!”宜修满肚子火气,把胤禛这几个月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帝王威信给撕了个粉碎。
“你登基这几个月,满朝文武真心臣服?各地封疆大吏上请安折子还如皇阿玛在时那般恭敬?”
“皇阿玛在时,那群在盛京享乐的八旗旗主,什么时候大声过?别说进京,就是给皇阿玛上折子弹劾都不敢!现在呢,一窝蜂地进京抗议,公然说你忘本,忘却了满人治理天下,一味地捧汉人!”
“听听,听听,你仔细听听,他们到底是怎么说你的?也就剩二哥、十二弟、十三弟几个坚定不移支持你!”
“弘晖心疼你,也跟在你身后,由着你掏空他的家底,可你是怎么做的?弘昭,你利用了一次又一次,如今还用弘昭作饵,引诱弘晖给你当挡箭牌。”
“弘晖在国宴上拔刀,那是真血性,是心疼我这个额娘,爱护弟弟们,孝悌有加,你呢?心都冷成什么样了?!”
这番话把胤禛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脸阴得要滴出水来,张合着嘴想要解释吗,又生生噎得没话说了,“朕……朕……”
想说他没想摆弄弘晖,没想把弘晖、弘昭推向万人唾骂的境地,但……
一旦开战消息传出,且不谈六科言官会怎么弹劾,就说那群满京城这些嘴皮子利索的清流文官。
维护大清宗主国地位,赞同开战是一回事儿,弹劾弘晖、弘昭唯恐天下不乱是另一回事,两个儿子必然是要被攻讦非议的!
“朕?!”宜修气得鼻孔冒烟,砸碎了满茶几的碟碗,飞溅的瓷器碎片从胤禛眼前袭过,依旧不解气,忍不住咆哮道:“是了,您是陛下,是君父!”
“也是孩子们的阿玛。”胤禛,蹑手蹑脚上前,捡起满地的碎片,颤巍巍穿过屏风,用帕子抱起来扔进榻前的碗口粗、三尺高的瓶子里。
“朕有朕的考量,是让弘晖、弘昭挡在前,但难道不管他们?由着旁人诋毁、诽谤?”
胤禛望着宜修那张气色尚未恢复的脸蛋,见她气的浑身发颤,脸颊通红,眉毛倒竖,勉力用相对平静的口吻道:“朕既然做好了要开战的准备,必然会安排好弘晖、弘昭。”
“弘昭不是要上战场,西北打得多凶,打朝鲜多简单,让他领兵去,回来就封王。”
“弘晖要守孝,沉寂一段时间,能更好磨炼他的心性,你是知道的,朕对他有大期许。”
“至于倭子国,海战要建大船,弘晗正跟年希尧和你三舅研发呢,他也能得功勋。”
“朕何曾不是为他们殚精竭虑,何曾没有拳拳爱子之心?就你疼儿子,就你忧心儿子?”
宜修眼睛瞪若铜铃,狠狠剜了他一眼,又暗啐了一口,“你说的冠冕堂皇,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你怎么不压下去?你自己没个好名声,也看不得儿子有好名声!”
这话不偏不倚,精准地踩在胤禛的痛处上,半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衬得刚刚的解释言语苍白无力极了。
人弱力微,胤禛也不敢辩解,别看把家虎面上虚,手上力气丝毫不减。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腰己经掐肿了一圈,唉,竟是他自投罗网啊。
“功过从来结伴行,名实当须一体论。”胤禛咬牙忍着浑身疼,“我不怕被人骂,也不在乎被骂,但儿子这事儿上你得听我的,他必须要经历这一遭。”
“弘晖不是你养在暖阁内纤细柔弱的花骨朵,他是要在骄阳底下,要在雪地里,要在暴雨中傲然挺立的松柏!”
“你以为弘晖不清楚一旦拔刀意味着什么?朕是布了局,是把亲儿子圈进了局里,可若弘晖不愿意,他大可以不入。但他入了,心甘情愿入了,你当是为什么?”
“弘晖和朕一样,都有大抱负,都有整顿朝纲、铸就大清盛世的信念!”
胤禛满脸自豪,兴奋得心里怦怦首跳:
他或许比皇阿玛差,但他的儿子比皇阿玛的儿子强,父子是一心的。
宜修怔了许久,面上渐渐缓和,没了最初的剑拔弩张、怒火冲天,却也没给个好脸色,冰的跟寒潭似得,散发着刺骨的冷气。
胤禛如坠冰窟,愈发不敢抬头,更不敢开口。
“哼!”宜修冷笑着,神色幽沉,“若我今儿不叫你来,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一句话,平地炸响惊雷,胤禛又喜又惧。
喜得是国宴上的事儿过去了,惧的事瞒人的事儿不知掰扯到几时。
宜修最初腹中满是怒意,恨不能咬死胤禛,让她的儿子以身入局。
愤怒并没有淹没理智,宜修也不是个怒中无脑的无知妇人,相反,越恼越冷静。
帝王没有疑心病不重的?弘昭又是那般跳脱的性格,固然是要用弘昭引弘晖入局,却也太过信重了。
所以说,胤禛特意拎出弘昭,让他做马前卒必然是有原因的。
为了社稷安宁,为了前朝大局,弘晖必须要入局,此外呢?
有什么原因,让胤禛非揪着出宫守孝的弘晖不放?
栽培,磨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宜修当然懂得这意味着什么,但更明白,必须要逼得胤禛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能摊在太阳底下说的话,初心再好,也抵不住人心易变。
只有胤禛当她的面承认了,胤禛才会牢牢记住,他是要栽培弘晖继位的,始终铭记大局为重,唯有弘晖能在他之后担起社稷之重。
奈何这狗男人过于口是心非,一来顾左右而言他,非逼得她出招才肯说实话。
此刻见他这番作态,宜修真是要多腻味有多腻味, 暗咬银牙:
前朝要紧,大局要紧,她的儿子们就应该被利用、被摆弄?
弘暲、弘晔还没出生呢,就被惦记上?怎么,不是心心念念的龙凤胎,就半点不值钱?
弘昭刚利用一次,又被利用一次,他凭什么任由作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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