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地的床榻浸润着陈年皂香，像极了爷爷袖口残留的气息，骨朵睁开眼，下意识按住眉心，那里不再有空洞的刺痛，灵魂己然圆满，丹田处翻涌着灼热的暖流。
指尖凝聚灵力的刹那，玄仙境特有的威压自周身漫开，枯荣虽然将它所有修为和灵魂献祭，但以骨朵的资质和根基是不可能全部吸收的，能到玄仙境己是缴天之幸，想突破金仙却是不可能的，不过总归她以后的路会顺畅很多。
但这力量并未带来喜悦。
记忆如潮水倒灌，枯荣献祭，族人接连逝去，爷爷……
她踉跄着撞开门扉，晨光里浮着未散的雾霭，远处传来零星的啜泣。
守在门外的族女见状，眼中泛起惊喜：“族长您醒了！”
骨朵抓住对方的手腕：“我爷爷呢？其他族人呢？”
族女的目光垂向地面，喉结动了动：“前族长他……他们都不在了，其他族人都在祭坛收殓故人，准备后日的族葬。”
骨朵神情麻木：“不，不会的，爷爷他怎么会走，他明明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脚步不受控地朝着祭坛的方向踉跄而去。
“族长，”身后传来执事沙哑的呼唤：“逝去的族人魂魄己散，但契约兽的魂魄还需族长去收纳。”
执事的话让骨朵浑身发冷，她握紧权杖，她木然飞向祭坛。
祭坛上方，鸦群发出低沉的鸣叫，族人们穿着素白麻衣，沉默地整理着逝者的遗体。
老者擦拭骸骨的手骤然停住，浑浊泪水滴落在泛黄布帛，孩童抱着破碎的衣角，肩膀微微颤抖。
修远庞大的身躯旁，停着一具棺木，骨朵恍惚上前，是爷爷。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族长华服，面容平静，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骨朵颤抖着触碰他冰凉的脸颊，泪水无声砸落。
云舒、杨婵、苍雪三人站在祭坛外围默默地看着。
云舒答应了老族长，要帮骨朵稳固灵魂，但骨狼族地她们作为外人也不好擅去，所以便在祭坛外围等着。
苍雪虽然担心小朵，可作为敌对苍狼族的圣女，碍于两族宿怨，也只能将牵挂藏在沉默的守望中；
骨朵跌跌撞撞出现时，苍雪本能地踏出半步，却被杨婵按住肩膀：“让她静一静吧。”
此刻骨朵怕是不会理会外人。
两个时辰过去，祭坛中央的身影仍保持着跪坐姿势。
杨婵突然瞳孔骤缩：“不好，她的灵魂波动过大，怕是会反噬己身！”
云舒自然也感应到了，在杨婵说话的时候她便召出了仙魔琴，只是没想到杨婵对灵魂的感知竟也这般敏锐。
云舒指尖轻拨仙魔琴，琴弦震颤间，一缕清冷如霜的琴音流淌而出。
那音色不似凡音，更像是深山古寺中悠悠传来的晨钟，空灵澄澈，不带半分烟火气。
琴音如潺潺溪流，漫过祭坛的每一寸土地。
骨朵僵首的脊背慢慢弯下，攥着棺木的指节褪去青白，随着琴音流淌，她泛红的眼眶溢出清泪，反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失控的灵压在琴音的浸润下，如同归巢倦鸟般温顺平息。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骨朵静静跪坐在地，呼吸绵长而平稳。
云舒收回指尖，琴弦轻颤着归于寂静，而众人仍沉浸在那股仿佛灵魂被净化后的怡然自得中，久久未缓过神来。
骨朵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祭坛外的三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她转身看向排列整齐的一百多具族人尸体，眸光瞬间黯淡，那些熟悉的面容，此刻都己没了生气。
深吸一口气，朱唇轻启：“魂归墟，魄入渊，今执吾权，墟渊为椁！”
话音落下，权杖上的符文骤然亮起，顶端的宝珠散发出幽紫光芒。
死去骨狼的灵魂如同飘散的萤火，缓缓从尸体中升起，最终汇入宝珠之中。
完成这一切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族长，您要去哪？”名族老急忙问道。
“不要跟来，后日的葬礼我会出现。”骨朵说完，周身法力翻涌，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远方飞去。
“小朵！”苍雪忍不住上前喊道，但骨朵却恍若未闻。
杨婵杨婵望着骨朵远去的方向，轻叹一声：“唉，这世上又少了几缕自由的风！”
云舒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略有深意：“风是流淌的，只要源头不涸，或许绕个弯又能回来呢！”
杨婵垂眸轻笑，“可吹过祭坛烟火的风，还能记得山野花香的味道吗？”
这句话像是问云舒，又像是在问自己。
云舒的动作一顿，看了杨婵一眼，沉默了。
良久，杨婵转身拍了拍衣摆不存在的尘土：“走吧，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后日葬礼再来便是！”
族地后方的断崖下，骨朵悄然落地，她伸手拨开缠绕的藤蔓，一条隐秘通道展露眼前。
这个地方是枯荣最先发现的，后来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年少时，她常为躲避爷爷布置的课业躲在这里。
这里只有她和枯荣知道，但这里却藏了三个人的秘密。
她走进洞穴深处，在石凳上坐下，洞内的陈设带着岁月的痕迹。
桌上泛黄的古籍堆里还夹着半截干枯的胡子，那是十二岁那年，她趁爷爷午睡偷溜出来，临走前恶作剧剪下来的，如今胡须末梢还打着自然的卷儿。
墙上的符咒歪歪扭扭贴着，朱砂墨迹被岁月晕染成暗红。
还记得最中间那张聚光符是她初学画符时的“杰作”，当时画到一半被枯荣突然吓了一跳，结果符脚多拐了个弯，反倒成了独一无二的样式。
石凳旁的木盒里，躺着形形色色的石头：泛着幽蓝荧光的夜光石、表面天然形成笑脸纹路的鹅卵石、还有一块棱角尖锐的火山岩——那是枯荣翻了三座山头才找到的‘宝藏’，非要说是上古神兽遗落的鳞片。
洞壁凹槽里插着的枯枝，是某个雨后初晴的日子，她用野莓汁在上面涂鸦的成果。
每一件物品都蒙着层薄薄的灰，却在她指尖抚过时，抖落满洞细碎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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