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窗台上摇晃，陈玄的指尖划过《太玄医经》泛黄的纸页，墨香里混着窗外的槐花香。医书第三百零七页的夹层早己空无一物，可当他触碰到页脚的太玄纹时，胸前玉佩突然滚烫如烙铁。
“啪嗒”。
铜镇纸滚落桌面的声响里，视线突然被拽入浓稠的黑暗。再睁开眼时，暴雨正砸在青瓦上，二十年前的陈家老屋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襁褓里的婴儿在啼哭，是年幼的自己——而床头，浑身浴血的男子正跪在草席上，雨水顺着断剑滴落，在泥地砸出暗红的花。
“青岚兄，求你……”男子的声音被雷声撕裂，怀里抱着另一个襁褓，女婴的眉间泛着朱砂色的光，“如烟的碎玉与陈家主佩本是双生，唯有双玉合璧才能重启传送阵……”
陈玄认出了那是柳如烟的父亲，记忆里从未见过的面容。此刻他的衣袍碎成布片，露出背后深可见骨的抓痕，尸毒正顺着伤口蔓延，却仍用颤抖的手将半块碎玉按进襁褓里的红绸。碎玉触碰到陈玄胸前主佩的瞬间，两道光芒在雨幕中交织成太玄星图，屋角的老槐树发出痛苦的呻吟。
“柳兄，你先带孩子们走！”爷爷陈青岚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断刃劈开院门的同时，三道青面尸修破墙而入。他的左臂己齐肘而断，鲜血染红的衣襟下，太玄门的星图纹身正在黯淡，“我来断后！毒宗想夺双玉，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跨过去！”
柳父突然笑了，笑容比哭更狰狞。他撕开襁褓，将女婴塞进陈青岚怀里，碎玉的光芒映着两人同样通红的眼眶：“青岚，二十年前在太玄门，是你替我挨了尸毒掌；二十年后在地球，该换我护你们先走了。”他转身时，断剑在墙上刻下传送阵纹，血珠溅在陈玄眉心，与玉佩共鸣出震耳欲聋的清鸣，“记住，若如烟的朱砂痣与主佩共振，便是毒宗总攻之日……”
尸修的利爪穿透柳父后背的刹那，陈青岚抱着两个襁褓撞开暗格。潮湿的地窖里，老槐树的根系如活物般蠕动，托起襁褓升向树洞的传送阵缝隙。陈玄看见自己的襁褓上还别着柳如烟的碎玉，两瓣玉佩的缺口处，正渗出微弱的光芒，像被泪水泡软的星光。
“玄儿，如烟……”爷爷的声音突然哽咽，传送阵的光芒里，他鬓角的白发被尸毒染成青黑，“双界的钥匙在你们手中，莫怪爷爷狠心……等你们长大，要带如烟回太玄门，查清当年的叛徒……”
雷声轰鸣中，记忆突然断裂。陈玄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趴在医书上，掌心全是冷汗。玉佩还在发烫，映出窗外柳如烟的剪影——她正站在老槐树下，眉间朱砂痣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像呼应着记忆里那道即将消失的传送阵光。
“陈玄？”柳如烟的声音从窗外飘来，带着槐花蜜般的清甜，“雨柔说地窖的灵泉又变亮了，你来看……”
他摸向颈后的星图疤痕，触手处微凸的纹路与记忆中爷爷的纹身完全吻合。医书不知何时翻到了最后一页，空白处多了行新的血字：“1995年6月15日，柳兄血祭传送阵，双玉归位。玄儿襁褓内碎玉与主佩共鸣，星图初显。”
窗外，柳如烟转身时，发间的碎玉坠子轻轻摇晃。陈玄突然想起她总在雨夜失眠，想起她熬的豆腐羹里偶尔会有血丝，想起雷劫时她嘴对嘴渡气的温度——原来早在二十年前，他们的命运就被两瓣玉佩缝进了同一块襁褓，在暴雨与尸毒中，在爷爷的血泪与柳父的笑容里，结成了比灵脉更坚韧的羁绊。
煤油灯芯“噼啪”炸开火星，照亮医箱角落的平安符。那是柳如烟十岁时绣的，朱砂花的纹路与碎玉背面的刻痕分毫不差。陈玄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她靠近，玉佩都会发出清鸣，为什么她的血能净化尸毒——从襁褓里的两声啼哭开始，他们就注定是太玄门最后的星与月，是地球与修真界的锁与钥匙。
“来了。”他应了一声，指尖抚过玉佩的缺口。记忆里柳父的断剑还在滴血，爷爷的背影还在传送阵中燃烧，而此刻窗外的柳如烟，正举着一盏风灯朝他挥手，灯光穿过槐花，在地上投出太玄纹的影子。
玉佩突然震颤，映出地窖方向的灵泉眼正在沸腾。陈玄起身时，发现医书夹层里不知何时多了片槐树叶，叶脉竟与记忆中柳父刻在墙上的传送阵纹完全重合。他知道，有些羁绊早在二十年前的暴雨夜就己生根，在两个婴儿的第一声啼哭里，在爷爷和柳父的鲜血中，长成了比千年老槐更根深蒂固的传承。
当他走向门口时，月光正好漫过门槛。柳如烟的碎玉与他的主佩同时发光，在地面拼出“玄烟”二字——那是二十年前，两个襁褓上分别绣着的名字，是爷爷和柳父用命定下的约定，是双界动荡中，最温柔也最沉重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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