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迪奈的话音还没落地，江挽月脖子上挂着的两枚双生玉珏，竟然一齐漂浮起来，围绕着她，释放出莹莹白光。
娜娜莉和斯迪奈也一并站了起来。
“看来我又得走了。”江挽月说，“幸运的是，这次似乎给我留了告别的时间。”
“我们要多久才能再见？”娜娜莉问。
“圣女大人，有说在哪儿见面吗？”斯迪奈问。
江挽月微笑着摇摇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爱这么问。我不是神……我不可能清楚所有事。我们总会再见的，对吧？”
二女点头。
“相处的时间不久，我想……上个时代欠你们的道别，现在说也来得及。那么……再见了，我们下个时代见。”
“再见。”
“再见。”娜娜莉说。
白光转瞬间包裹住江挽月，像一枚奶白色的茧，随后光芒逐渐暗淡下去，带着江挽月的身形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存在过。
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去。
除了自身存活的实感，娜娜莉如梦方醒，树影婆娑。
……
“捧月圣女说你会在这里出现。”
眼睛还没睁开，伊莱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睁开眼睛，那只水蓝色的眸子正默默端详着自己。
“好久不见。”伊莱雅说。
“好久不见。”
“我这是？”江挽月有些疑惑，自己正坐在一张繁丽沉重的椅子上，斯迪奈坐在她的对面，微笑地看着自己。
“和圣女预判的分秒不差，先好好休息吧，她会在内殿等你，她等你很久了。”伊莱雅提起裙摆，走到江挽月身旁，“见她之前，你应该好好梳妆打扮才是。”
“梳妆……打扮？”
这对江挽月而言是个相当陌生的词汇。
实际上，在她人生的头二十年都是在以色侍人，梳妆打扮是少不了的环节。
只可惜近来几个月，她人生的重大变迁几乎和前二十年等同。
这几段记忆实在太沉重，抻长了她对时间的感知。
漫长的旅途，一晃眼仿佛又走过半生，连带着自己最擅长的化妆都变得生疏起来。
看着木讷的江挽月，伊莱雅微微一笑：“不会吗？没事的，我可以帮你。”
江挽月抬起头，看向伊莱雅的眼睛。
她愣住了。
“你是……谁？”江挽月问。
伊莱雅错愕，指了指自己：“你……不认识我了？”
江挽月仔细地打量着。
确实是晨露公主没错，脸型，衣着，身高，一切外在的表征，都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伊莱雅别无二致。
但是，那目光……
沉沉的，静静的，仿佛一潭死水，仿佛能吞没一切。
她嘴角勾着，静静微笑，但眉眼间却有挥之不去的……哀伤？
哀伤这种形容显得太轻佻了，这样的目光，江挽月曾经见过。
那是祁渊的眼睛。
死人一样的目光。
这些年来，伊莱雅一定不好熬。
但她还是笑着：“用那种眼神看我干嘛？你在可怜我？”
“恩。”江挽月大方承认了：“这些年都发生什么了？”
“恩……哎，”伊莱雅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呼出去，“是啊……都发生什么了呢？事情太多了，我记不清。但现在您是客人，我只想，送客人最后一程。”
“为了节省精力，等待您的到来，捧月圣女现在正在沉睡当中。我己经派人去唤醒她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您先去休息吧，我给您安排了房间。”
江挽月木讷地跟着伊莱雅，在偌大的图书馆里走来走去，很快到了一个不算宽敞，但是整洁明亮的房间里。
“您好好休息。”说着，伊莱雅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江挽月拽住了她的手臂，“有什么我帮得上的？”
伊莱雅沉默了片刻，身体微微发抖：“您就只会给我虚假的希望，然后自顾自地离开。您不是说，只有阿芸的下落对您最重要么。阿芸我替您找到了，请不要纠缠我。”
说着，猛地一甩胳膊。
但江挽月还是死死拽着：“把这些年的事讲给我听。”
“我……”伊莱雅有些哽咽，“你帮不上忙，我懒得讲。”
江挽月从床上站起身来：“就当是我的报答。”
伊莱雅沉默了片刻，反手抓住了江挽月的袖子，沙哑开口道：“罢了……就当是讲个故事给你听。”
“前些日子，青岚城被攻破，父皇和兄长们被屠戮一空。现在，我既是净风城的领主晨露公主，又是法理上青岚国的女皇。”
“战局己经到了这个地步。”江挽月有些骇然，随后又释然了。
未来精灵族会如何，其他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么？
这一切都是必然，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的些微涟漪，不足以改变未来。
“江挽月阁下，当初我写的那篇小说，正在一步步验证呢——你我都是乌鸦嘴啊。”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江挽月心头忽然涌现出一丝愧疚，就好像自己这些日子一首都在见死不救一样。
伊莱雅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就当是帮我了，和阿芸一起离开这个年代，幸福地生活下去，永远不要回来。”
江挽月抿了抿嘴：“这是阿芸的意思么？”
伊莱雅抬起头，将眼泪憋回去：“对，是她的意思。她等着见你呢，别把自己搞得太难看，让她失望……”
这么说着，她抽出手臂，迈开步子，飞也似的离开了江挽月的卧室。
江挽月还想挽留，却只能听到她踢踏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我……还能做点什么？”
第二日。
她睡得并不算踏实，坐在圆形的梳妆镜前，任由伊莱雅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人类的头发啊，杏仁黑色，非常典雅呢。”伊莱雅说。
“这样把时间花在我身上，真的没问题吗？”江挽月蹙着眉。
“己经不碍事了。”伊莱雅微微叹了口气，双手灵活地翻动起来，在江挽月略显粗糙的皮肤上修饰着。
江挽月觉得有些痒，渐渐地，又有些疲惫。
“开心点。”伊莱雅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就好像我还睡着，从来就没醒来过。这几百年来我几次穿越，究竟留下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我……”江挽月的眉毛堆在一起，伊莱雅从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
“我真的……存在吗？”
远处传来钟声，己到正午。
伊莱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最后一缕头发束在一起，随后将双手搭在江挽月的双肩上，低声耳语道：“她己醒了，她真的等了你很久。我也……等了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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