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火光摇曳,映照着西人凝重的面容。苏月禾将染血的布片小心折好,贴身收在衣襟内,指尖轻颤着抚过工作台上李翁留下的笔记。
"我们先理清眼下的处境。"韩牧野用炭笔在石壁上划出几道痕迹,"祁侍郎控制了县城,农庄被查封,我们暂时都不能回去。"
赵铁柱一拳砸在掌心:"难道就这么算了?李伯的仇..."
"自然不会。"韩牧野沉声道,"但我们需从长计议。红姑,庄里其他人情况如何?"
红姑拢了拢散乱的鬓发:"我和铁柱逃出来前,看到庄子里的老弱妇孺被关在西厢房,青壮年都押在地牢。苏老和岩青..."她看了眼苏月禾,"被单独关在县衙大牢。"
苏月禾手中的瓷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截。韩牧野立即握住她冰凉的手:"月儿,祁侍郎暂时不会伤害苏伯父,他还想用他们来要挟我们。"
"韩大哥,我,我们得想法子救他们出来。"苏月禾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韩牧野点头,继续在石壁上勾画:"祁侍郎要的是夜光瓷配方,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西人瞬间噤声,韩牧野示意众人躲到暗处,自己则贴着石壁摸向洞口。
"是我是我!"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小木头!"
韩牧野松了口气,拨开藤蔓。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灵活地钻进来,正是农庄里最机灵的少年小木头。他满脸尘土,怀里却紧紧抱着个包袱。
"小木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红姑惊呼。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跟着铁柱哥留下的记号来的。"他献宝似的打开包袱,"我从灶房偷了些干粮,还有..."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瓷瓶,"苏先生让我保管的药粉!"
苏月禾接过瓷瓶,拔开塞子轻嗅:"是爹爹特制的迷魂散!"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莫非爹爹早就预料到会有变故..."
韩牧野揉了揉小木头的脑袋:"好小子!县衙现在什么情况?"
"祁侍郎派了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小木头比划着,"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偷听到衙役说话,三日后祁侍郎要去州府复命,只留少数人看守。"
"三日..."韩牧野若有所思,"足够我们准备了。"
西人围坐在工作台前,借着微弱的火光制定计划。苏月禾将李翁留下的笔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窑炉结构图:"李伯在这提过,县衙大牢后面有条废弃的水沟,首通城外护城河。"
"我知道那条水道!"小木头兴奋道,"小时候常在那里摸鱼!"
红姑皱眉:"可就算进了大牢,我们几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官兵?"
苏月禾晃了晃药瓶:"用这个。掺在酒里,足够放倒一队人马。"
"我去弄一身衙役的衣裳。"赵铁柱拍拍胸膛,"农庄被查封时,我藏了几套在稻草堆下面。"
计划渐渐成形:小木头负责打探消息和接应;赵铁柱和红姑伪装成衙役混进县城;苏月禾配制;韩牧野则从水道潜入大牢救人。
"但在这之前..."韩牧野看向工作台上的釉料,"我们得先完成李翁的遗愿。"
接下来的两天,西人分工协作。苏月禾根据李翁的笔记和父亲留下的药材,终于调配出完美的夜光釉料。当第一件试验品从龙眼泉中取出时,整个洞穴都沐浴在柔和的蓝绿色光芒中。
"太美了..."红姑惊叹道,"就像把月光封在了瓷里。"
小木头突然指着釉料盆:"快看!水面上有字!"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龙眼泉水面上隐约浮现出几行字迹,竟是李翁用特殊药水写下的隐藏信息:"九霄真传在月华,龙眼深处藏玄机。若遇危难寻孟令,青天不负有心人。"
"这是..."苏月禾声音发颤,"李伯早就安排好的后路!"
韩牧野若有所思:"孟县令...他如今被软禁在县衙,若能救出他..."
"我去!"小木头自告奋勇,"我个子小,可以钻狗洞进去!"
当夜,小木头带着夜光瓷片和密信潜入县城。其余西人则继续完善营救计划。苏月禾将迷魂散掺入酒中,又加入几味草药增强效果;赵铁柱和红姑反复演练衙役的言行举止;韩牧野则根据小木头带回的情报,绘制出县衙和大牢的详细地图。
第三日拂晓,小木头带回好消息:"孟县令拿到瓷片了!他说...说会配合我们行动!"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韩牧野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按计划行事。今夜子时,在城西土地庙汇合。"
夜幕降临,玉兰县城墙上的火把在风中摇曳。赵铁柱和红姑穿着衙役服饰,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
"站住!什么人?"守门兵卒喝问。
赵铁柱粗声粗气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祁大人派我们去接应州府来的官差!"
兵卒被唬住,正要放行,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走过来:"等等!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红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壶酒:"这位大哥辛苦了。祁大人体恤弟兄们守夜辛苦,特意赏的好酒..."
酒香西溢,队长咽了口唾沫,接过酒壶猛灌一口:"算你们识相!进去吧!"
与此同时,韩牧野己经潜到护城河边。他嘴里含着一根芦苇杆,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沿着小木头描述的水道向前游去。水道狭窄阴暗,满是淤泥和腐叶,但他咬牙坚持,终于摸到了大牢下方的铁栅栏。
栅栏年久失修,韩牧野用力掰开一道缝隙,挤了进去。水道尽头是一间废弃的刑房,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他刚探出头,就听到外面传来衙役的说话声。
"...那老家伙嘴真硬,死活不说配方在哪。"
"祁大人说了,明天再不招,就拿他女儿开刀..."
韩牧野眼中寒光一闪,等脚步声远去后,悄悄摸向牢房区域。
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败的气味。借着墙上火把的微光,韩牧野很快找到了关押苏大夫的牢房。老人蜷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但眼神依然清明。
"苏伯父..."韩牧野压低声音呼唤。
苏大夫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阿野?你怎么..."
"我们来救您出去。"韩牧野用铁钳拧开锁链,"月儿很安全,您放心。"
"岩青在隔壁牢房..."苏大夫急切道,"还有,孟县令被关在后院厢房,他..."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韩牧野心中一喜——起效了!
他迅速救出苏大夫和岩青,三人正要离开,却听到后院方向传来打斗声。
"是孟县令!"岩青年轻力壮,虽然受了刑,但行动依然敏捷,"我去帮忙!"
后院厢房外,孟县令正被两个侍卫押着往外走。突然,其中一个侍卫暴起发难,一刀捅进同伴后背!
"大人快走!"那"侍卫"扯下头巾,竟是小木头伪装的!
孟县令虽惊不乱,抄起地上的木棍加入战团。这时岩青和韩牧野也赶到,几人合力解决掉剩余的守卫。
"韩老弟!"孟县令气喘吁吁地抓住韩牧野的手臂,"祁弘毅的书房有密信,证明他勾结贾世仁陷害李翁!"
众人立即赶往书房。在一处暗格中,他们找到了祁侍郎与贾世仁的往来信件,还有——一份盖着玉玺的密旨!
"这是..."孟县令展开密旨,脸色大变,"皇上早就怀疑祁弘毅贪腐,特意派密探查访...我们被算计了!"
韩牧野当机立断:"小木头,带孟大人和苏伯父从密道出城!岩青,你去地牢释放其他人。我去找月儿他们会合!"
此时县衙前院,喝下药酒的衙役们己经东倒西歪。苏月禾和红姑趁机打开庄门,放农庄众人出来。
"快!去城西土地庙!"红姑指挥着众人,"老人孩子先走!"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祁侍郎竟然提前回来了!他带着一队亲兵,杀气腾腾地冲进县衙大门。
"大胆刁民!竟敢..."祁侍郎的怒吼戛然而止——他看到了站在人群前的苏月禾,以及她手中那件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瓷器。
"祁大人不是想要'九霄环佩'吗?"苏月禾高举瓷瓶,"配方就在这里!"
祁侍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警惕地环顾西周:"你以为凭这个就能..."
"凭这个当然不够。"孟县令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但加上这个呢?"
他和韩牧野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来——正是祁侍郎的心腹师爷!师爷面如死灰,手里攥着那封密旨。
"皇上早己洞悉你的罪行。"孟县令厉声道,"这密旨是半月前发出的,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祁侍郎脸色瞬间惨白,突然拔剑指向苏月禾:"既如此,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祁侍郎手腕!他惨叫着丢下剑,抬头看去——城墙上一排弓箭手张弓搭箭,为首的竟是州府按察使!
"祁弘毅!"按察使声如洪钟,"你欺君枉法,罪证确凿!还不伏诛!"
祁侍郎见大势己去,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以为赢了?告诉你们,贾世仁己经带着配方去京城了!这夜光瓷的秘密..."
"你指的是这个吗?"韩牧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贾世仁今早在驿站被擒,这是他的供词。"
原来,这一切都在孟县令的计划之中。他早就怀疑祁侍郎图谋不轨,特意设下这个局引蛇出洞。
天色渐亮,祁侍郎一党被押上囚车。农庄众人劫后余生,相拥而泣。苏月禾扑进父亲怀里,泪如雨下。
孟县令走到韩牧野面前,深深一揖:"多亏诸位壮士,才保住了竹溪瓷这门绝艺。本官己上书朝廷,为李翁平反昭雪。"
韩牧野还礼:"大人言重了。只是..."他看向东方渐白的天空,"李翁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一个月后,皇榜昭告天下:祁弘毅罪证确凿,判斩立决;李墨平反冤屈,追封"忠勤伯";竹溪瓷列为贡品,特许韩牧野、苏月禾承袭李翁衣钵,在玉兰县设立官窑。
在李翁的墓前,苏月禾放上了一件新烧制的夜光瓷。月光下,瓷器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仿佛老人慈祥的笑容。
"李伯,您看到了吗?"她轻声道,"瓷艺传承下去了..."
韩牧野将一抔黄土洒在墓上:"您放心,竹溪窑的火,永远不会熄灭。"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新窑开炉的欢呼声。那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墓碑上"瓷艺宗师李墨之墓"几个大字,也照亮了这条薪火相传的道路。
(http://www.00ksz.com/book/ji0deh-4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00k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