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转回塔尔镇……
神父死后，大主教凯尔遵照教皇命令，没有做过多停留，便立即将法兰押送前往赛尔诺城。
塔尔镇的领导者短时间内陷入空缺。圣教廷尚未派遣新任神职人员之际，由布鲁恩伯爵暂时接管了地方事务。但这位贵族的身份终究不具备神职合法性，仅是过渡性质的权宜之计。
没过几日，布鲁恩便也离开了塔尔镇——他必须尽快前往上层，向鬼族汇报达里安的失踪，并承担家族内部的调查责任。
毕竟这起事件涉及斯里兰卡家族的私务，他无法也不便向圣教廷寻求太多援助。至于后续是否会有他人介入调查，更多还得看鬼族方面的安排与态度。
而在这段权力真空期间，长修女被临时推举出来，负责维持塔尔镇圣教事务的日常运转。首到赛尔诺城正式派遣的新任神父抵达接手。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月……
长修女艾丽莎照常翻看修女们的排班表。手指划过一栏栏职责与时间安排，眼神平静，动作熟练。屋内安静，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细碎声……
表面上，一切井然如旧——但她心里那点不安，却像水底的沉灰，始终没有散开。
“不会真是神父吧？”她合上最后一张表格，轻轻皱眉。那个念头几天前还觉得荒唐，此刻却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
没人再出事了！那场“神眷失控”的连环惨剧仿佛随着神父的死一并终结。而新任神父迟迟未至，镇上的流言便趁机疯长。
有人说法兰是被诱导的，是个不情愿的工具。有人说神父才是真正的操控者，把他推入邪神的领域，只为试验某种秘法。
曾经将一切指向法兰的声音逐渐消退，转而变成了对圣教的怀疑……艾丽莎听说，有人连夜烧了礼堂外的圣像，还有人私下祷告时不再提“神恩”，而是低语某个无法发音的名字。
这让她浑身不适。
可这些事情，她一个长修女，管不着，也不该管。
她不清楚礼堂下方是否真的有密室，也不知“鬼族”“异端”“眷族”这些词在圣教内部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从未被允许靠近神父的办公室，更从未知晓圣教里还有一扇地窖暗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圣教在镇上的日常运转——保持环境整洁，安排修女当值，收拾仪式残余，等新任神父到来。
可她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只会越难收拾。
那座教堂外看起来还是神圣、安宁，可她心里明白，光是靠每日早晚祷告和打扫祭坛，撑不了太久了。
正因为如此，面对禁闭室里的米莉，艾丽莎始终保持着一份忌惮。
她知道，米莉之所以被关禁闭，并非因为什么日常贪玩，而是因为其和邪教徒有染！她可不想被这些事情牵扯进去。
“还是等新神父上任再来解决吧……”她轻轻叹了口气。
……
在塔尔镇那被遗忘的角落里，米莉己经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夜。
自从被关进禁闭室以来，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光明。每天唯一的接触就是送饭的修女，但她们对她避而远之，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米莉感到孤立无援，就连她曾经的朋友们也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真是人生冷暖，一日便知。”米莉自嘲地想着，心中满是苦涩。
神父克劳德的死，没有带来任何改变。至少，对她来说，没有。
禁闭室依旧潮湿、封闭、没有回音。铁门不曾再开，连巡逻的脚步声都渐渐稀少了，仿佛外面的人，也忘了她还关在这里。
米莉不知道他己经死了。
她还在咬牙咒骂，还在恨——恨克劳德，恨他伪善，恨他夺走达里安。每一口呼吸都像从火焰里抽出来，她在黑暗中来回踱步，手指抓烂了墙角的灰泥，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去。
她试着咬破舌头，只是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
有时候，爱得越深，背叛时的恨就越像一把钝刀。她曾是最虔诚的少女，曾为教义落泪，为神像祈愿。
可现在，那些经文像毒液一样从她记忆里溢出，黏稠、冰冷，爬满她的耳朵、眼睛、喉咙。
一切都碎了。
她不确定哪一个先到——是有人来开门，还是她在这密闭的牢笼中彻底裂开。
禁闭室里没有窗。她曾试图靠送餐的时间判断日夜的交替，但很快发现，连餐点都毫无规律……
有时两顿，有时则整日断供。
她渐渐放弃了这些无谓的计较，只在长夜中低声咒骂，周而复始，像一块被遗忘的布偶。
突然，一阵沉重的困意袭来。她没力气抵抗，眼皮发沉，意识逐渐模糊，像被缓缓吸入水底——她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梦却不同了。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一个奇异而不可名状的梦。意识罕见地清醒，她仿佛踏入了一个真实却非现实的世界。
眼前是一片幽深水域，仿佛置身海底，连上方残存的天光也己模糊，泛着沉蓝的阴影。
水中毫无动静，没有鱼，没有海草，甚至连水流也仿佛凝固。只有一种令人胸闷的寂静，像世界被封入无声的琥珀。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如同战鼓在空旷中回响。她甚至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声音，在静得几乎凝固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那是？”她怔住，望向前方。
远处，雾气中浮现出一座古老的海底城堡。那轮廓既陌生又熟悉，隐约间竟像极了传说中的圣城。
“圣城怎么可能沉入水底？”她努力想看清那虚影，可它却如烟雾般倏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是幻觉吗？梦里的海市蜃楼？”她低声喃喃，“还是……我己经太久没和人说话，连梦都开始出错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炸开，像是从深渊回荡而来的呼唤，震得她浑身一颤。
“孩子，这不是幻觉……那是你真正的故乡与归宿。”
米莉猛地惊醒，西下张望，却只见无边的水域，死寂空旷，什么也没有。恐惧攫住了她，连呼吸都开始紊乱。
“你是谁？你在哪？！”她的声音颤抖不己。
“不要害怕，孩子。”那声音低沉，仿佛能洞悉她的恐惧，缓缓安抚，“我听见了你内心的怨恨与哀哭……我也曾感同身受。”
“信仰大海吧，抬起头，仰望这无尽的蓝色。”
“这片海洋会赐予你力量，让你复仇、撕裂、摧毁那些你无法忍受的一切。”
米莉的心跳急促，仿佛那声音正从她体内某处发出，沿着血管流淌，一点点渗透她的意识。
“信仰我吧，孩子。”那声音温柔而坚定，“付出一份代价，海洋将永远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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