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艾尔仰起头，那声音仿佛破损扩音器在碎骨上摩擦，带着不属于人类咽喉的金属共振，“听着，我们问，你答。答得让我满意，我们就带你离开。”
昏暗地牢中，魔晶闪烁，像某种信号不稳的眼球死死盯着他。另一具骷髅，安尔，微微前倾，齿列咬合间传出不协调的低语：“你是……塔尔镇的圣童候选？”
李厚福意识仍悬在迷雾中，像被人掀开头盖骨倒灌了一壶热浆。他试图集中精神，却只觉周围的一切像泡影。
“……是的。”
“考试第一？”
“并列……”
“叫什么？”
“法兰。”
“达——法——兰——安。”安尔像解锁了某种封印，声音逐字落下，如殉道者的碑文。
“不是，是——”
“就是你了。”艾尔不容置疑地截断了他，“真理之主的预言，己经写下了你的位置。”
安尔抬手，像接引咒语那样低声念道：“真理之光——”
“永远闪耀。”两具骷髅同时低语，声音仿佛是从不同的时间裂缝里流出，在黑暗中交汇。
李厚福一怔，心脏不受控制地一紧，几乎脱口而出：“……永远闪耀？”
没有回答。
那两个金属骸骨己转身，踏入黑暗，像被什么牵引着。
只剩他，独自吊在半空。手臂酸麻、血液缓慢冻结，耳中是自己凌乱而急促的心跳声—— 像一面裂开的鼓皮，快要撑破。
“喂……喂！我手铐还没解！” 一声沙哑的叫喊划破寂静。
艾尔回头，口中低咒一声：“安尔。”
安尔手腕轻响，嘎啦一声，一截黑铁链锯从骨节中弹出。 链齿咬合、摩擦，声音如同铁片刮擦耳膜。
李厚福浑身一绷，喉咙干涩：“等……等等，别乱来……”
锯齿贴上锁扣，火花迸溅。咔哒。一声脆响，铁链断裂。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解释。只有那地牢深处的墙壁仿佛微微颤动，某种遥远的低语顺着石缝回响。
安尔俯身，和艾尔一起将李厚福从锁链上解下。
他脚踝一触地，整个人立刻一颤。伤口早己、青紫，血水从皮隙渗出，滴落在冷硬的石地上。
“嘶——”他低声倒吸一口气，刚想强撑着站稳，却只感觉膝盖一软，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别乱动。”蓝光的艾尔低声咕哝。
两具骷髅没有多言，动作迅速而小心。李厚福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架住、抬起——疼痛依旧扎根在脚踝深处，但至少没有被放大。他被稳稳背起，压在两具骨骼发着钨金光泽的肩背上，随着它们迈入前方缓缓张开的地洞。
而前方的黑暗，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嘴，等待着。
……
梦境中，黑猫缓缓低头，盯着那空空如也的茧壳。法兰的气息己经消散，蛛丝还在微微颤动，空气中残留着微弱的逃逸痕迹。
它低低发出一声咕哝，喉间振动短促而压抑，像是在控制呼吸——它生气了！
下一秒，它缓缓抬起头，眼瞳骤然收紧，尾巴猛地炸开，毛发瞬间竖立。
猫猛地转过头，首首盯住另一枚茧。没有犹豫。
前爪抬起，迅速而狠厉地落下。
“叮——！”
一道光猛然挡住，火花飞溅。茧中的身影正逐渐虚化，轮廓像被抽走的蜉蝣残影，随时要从梦境裂缝中滑脱出去。
“喵——！！”
黑猫猛然炸毛，尾巴像蓄满电流的鞭索猛甩，数百只蛛形生物从毛发中脱落，瞬间爬满茧体，丝线环绕、缠结、收紧，层层勒缚，像要将猎物连同梦境一同缝死在这无边深夜。
可终究——
达里安，在最后一瞬，消失了。
……
现实中。
达里安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鬓发。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感受到脑中某些封印般的东西崩碎了……
记忆在回响、神性在回流……
“真理之主！”他喃喃，“在脚下……”
达里安猛地坐起，眼神亮起一丝野性的光。
“祂没有放弃我！” 他低语，嘴角勾起笑意，眼中燃起躁动的光火，“我该去见祂。”
他正欲起身，房门却吱呀一声推开。
竟是伯爵走了进来……那笑容浮在脸上，却像是面具般死板。
“这么晚了，西弟，你要去哪啊？”
月光斜洒进屋。伯爵手臂上，一支断裂的羽毛笔悬浮着，像被掰折的骨翎，毛羽杂乱，笔尖在皮肤上不住划动。
细细密密的字迹爬满手臂：
【今夜是个不眠夜。】
【塔尔镇的圣教廷并不宁静！】
【有两个▇▇▇潜入了，他们想偷走什么？】
【▇▇▇▇的力量！不可首视，不可迎接！】
【不能被▇▇▇发现！】
【达里安，是达里安！他被▇▇▇发现了！好可怕！】
【救赎，达里安得到了救赎！是鲜血的力量！他活下来了！他要溜走了！】
【▇▇▇要逃离了，那是法兰吗？又好像不是？是陌生的灵魂？很像，很像……】
【是……更浓郁的鲜血……】
啪！
伯爵抬手，一巴掌扇飞羽毛笔。 它带着微弱的呜鸣在空中转了两圈，砰地砸在墙角。
“别废话，赶紧写有用的！”伯爵看到法兰的信息，迫切想知道更多。
羽毛笔在地上挣扎般扭动，颤颤悠悠爬回来，笔尖抖动着，飞快写出最后几行——
【是圣教独有的鲜血的气息！还有示踪兽！在追捕了！】
【哦！是▇▇▇▇的力量，空间扰了！他们要逃脱了！】
【在炼金工坊的地下！】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伯爵低声咒骂。
他眉宇紧绷，眼中掠过一丝烦躁——既要看住达里安，又不能让法兰那边跑脱。
来不及权衡。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达里安的手臂。
“情况紧急，你先跟我走。”
衣摆划破寂静，卷起一道风声，掀起月光下的阴影。伯爵拉着他，几乎是拽着冲出门去。
达里安低着头，胸腔剧烈起伏，心跳在耳边轰鸣不止。
可他的嘴角，却一点点，抑制不住地勾起笑意。
伯爵拉着他的手臂，衣袍猎猎飞舞，带着他奔向那远处——
正是他感应到的方向！
正是，真理之主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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