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清晨，孟尔清被手机震动声惊醒。
窗外飘着细雪，窗棂上结着晶莹的冰花。她伸手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许慕舟发来的消息：「今天有空吗？晚上中心广场有跨年活动！」
孟尔清揉了揉眼睛，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她恍然想起夏之珩那日送她礼物的场景，之后就一首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母亲又去了研究所，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钢琴作伴。
「几点？」她最终回复道。
几乎是立刻，许慕舟就回了消息：「七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多穿点衣服，预报说今晚会降温！」
孟尔清放下手机，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衣柜前。指尖在一件件衣服上划过，最后停在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上。
傍晚六点五十分，孟尔清裹着厚厚的围巾站在公寓楼下。许慕舟还没到，街灯己经亮起，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消散。
"在等人？"
熟悉的声音让孟尔清浑身一僵。她缓缓转身，看见夏之珩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嗯，等许慕舟。"孟尔清轻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巾。
夏之珩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那条手工围巾上——那是许慕舟送的生日礼物。他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夏之珩喉结动了动，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他旋即转身，利落的动作带起衣角，墨色身影逐渐没入走廊的光影里。
风掀起他微乱的发梢，单薄的轮廓被斜阳拉得很长，在转身刹那，将满室的热闹隔绝成了他人的风景。
凛冽寒风卷着雪粒往衣领里钻，许慕舟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冻得通红的鼻尖还凝着层薄汗：“抱歉抱歉！路上遇到点事！”他说话时白雾在冷空气中翻涌，睫毛上也沾了几粒细小的冰晶。
孟尔清垂眸将保温杯捂得更紧些：“没关系，我刚到不久。”她指尖无意识着杯壁，藏起了提前半小时抵达时踩出的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中心广场早己人山人海。巨大的LED屏幕倒计时悬挂在广场中央，西周是各式各样的美食摊位和游乐设施。彩灯串在树枝间闪烁，将飘落的雪花染成五颜六色。
"我要吃那个！"许慕舟指着棉花糖摊位，像个孩子似的拽着孟尔清的袖子。
孟尔清被他拉着穿过人群，两人有好几次险些被人流冲散。
“夏之珩也来这里了。”
许慕舟递给她一个粉色的棉花糖："老夏？看来我们是想到一起去了。"他的眼睛在彩灯下闪闪发亮，"尝尝，草莓味的。"
孟尔清小心地咬了一口，甜腻的糖丝立刻粘在了嘴角。许慕舟突然凑近，用拇指轻轻擦去她唇边的糖渍："沾到了。"他的手指很暖，触碰转瞬即逝，却让孟尔清的脸颊烧了起来。
远处，夏之珩站在摩天轮下，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我们坐那个吧！"许慕舟指着摩天轮，兴奋地说，"听说在最高点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孟尔清仰头看着缓缓转动的巨大轮盘，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高了..."
"有我在呢！"许慕舟拍拍胸脯，"我保护你！"
摩天轮的轿厢很小，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几乎相触。随着高度上升，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展开来，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看那边！"许慕舟突然指向东方，"那是我们学校！"
孟尔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丰虹一中熟悉的轮廓。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夜，夏之珩站在路灯下等她的样子。
轿厢悬在半空轻轻摇晃，许慕舟喉结滚动两下，压低的声线像是裹着糖霜："尔清，有句话我憋了好久......"他的尾音消散在齿轮转动的嗡鸣声里，孟尔清攥紧裙摆的指尖突然一暖——带着体温的手掌悄然覆上来，干燥的纹路着她手背上细微的战栗。
"我喜欢你！"少年眼底翻涌着星河，话音未落，天际骤然炸开一声轰鸣。鎏金般的烟花在夜幕中舒展，将轿厢染成流动的琥珀色。孟尔清被刺目的光晃得眯起眼，转身望向窗外的刹那，许慕舟伸到半途的手指僵在半空，眼底的炽热被烟花的余烬灼成灰烬。
"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她耳畔还回荡着烟花的爆裂声，耳尖却偷偷泛起薄红。当那张笑意微敛的脸突然逼近时，清甜的柑橘香混着少年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发烫的耳垂。
回到广场时己经接近午夜。人群开始向中央的钟楼聚集，等待新年倒计时。
喧嚣的人潮如浪翻涌，各色霓虹在人群头顶流淌成光河。
夏之珩斜倚在街角路灯下，黑色大衣被风掀起边角，明明置身于嬉笑推搡的人群，却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着无形的玻璃罩。
他连投在地面的影子都蜷缩着，像是随时会被风揉碎的纸片。
"老夏在那！我们过去吧！"许慕舟眼底跃动着雀跃的光，攥着孟尔清的手便往人潮里钻。他拨开重重叠叠的肩膀，带起的风裹着年轻男孩特有的朝气。
“老夏！好巧啊！”许慕舟挥着手大喊，眼角笑出弯弯的弧度，活像个举着满分试卷求夸奖的小学生。
夏之珩垂眸盯着手中的纸杯，喉结动了动才抬起头，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无奈："真不想在这看到你啊，没办法，尔清开心就好。"他动作轻柔地将温热的姜茶塞进孟尔清掌心，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泛红的耳尖，"刚煮的，驱寒。"
“那我的呢？”许慕舟撇着嘴凑上前，故意耷拉的眉毛却藏不住眼底狡黠的笑意。他歪着头的模样，倒真像只佯装委屈、讨要零食的金毛犬。
"十！九！八！"人群突然开始倒计时。
许慕舟兴奋地跟着大喊，手臂不自觉地环住孟尔清的肩膀。夏之珩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的钟楼。
"三！二！一！新年快乐！"
欢呼声响彻云霄，无数气球升上夜空。许慕舟转身紧紧抱住孟尔清："新年快乐！"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但孟尔清还是听清了下一句："希望今年能成为你的男朋友。"
烟花在头顶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孟尔清越过许慕舟的肩膀，看到夏之珩正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却被烟花的爆炸声掩盖。
回程的地铁上，西人疲惫地靠在一起。许慕舟己经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孟尔清肩上靠。江墨婷在刷手机，时不时发出轻笑。
"看窗外。"夏之珩突然低声说。
孟尔清转头，看到地铁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正纷纷扬扬地落下。雪花在隧道灯光的照射下，像无数细小的星辰一闪而过。
"新年快乐。"夏之珩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孟尔清看着他映在车窗上的侧脸，轻声回应："新年快乐。"
许慕舟在她肩上蹭了蹭，嘟囔了句梦话。
地铁穿过隧道，驶向新的一年。窗外雪花飞舞，窗内三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又随着车厢的晃动慢慢分开。
孟尔清想，这大概就是青春的模样——温暖、拥挤，又带着些许说不清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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