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洪流退去时，陈羽发现自己站在乐高立方体的核心。
这里不是物理空间，而是某种纯粹的概念具象化——无数发光管线编织成球形鸟笼，中央悬浮着黑色球体，被金色网格死死禁锢。球体表面不断凸起人脸轮廓，有苏芮的、刘秀芬的、监察委成员的...甚至偶尔闪过陈羽自己的脸。
"欢迎来到混沌之海。"
声音从背后传来。陈羽转身，看到金色观察者站在数据流组成的平台上。近距离观察，这人影比全息影像中更真实——身高、体型、甚至站立时重心微微左倾的习惯，都与陈羽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观察者的右手缺了小指，断面处闪烁着金色数据流。
"你是谁？"陈羽摸向脖子上的乐高怀表，却发现它己融入皮肤，在锁骨位置形成发光的乐高纹身。
观察者没有首接回答。他抬手轻触自己的NT-1义眼，金属外壳如花瓣般展开，露出后面完好的人类眼球——虹膜是与陈羽相同的深褐色，只是瞳孔周围环绕着金色代码光环。
"我是第一条时间线上的你。"观察者的声音突然失去电子合成感，变成陈羽自己的嗓音，"更准确地说，是第404次循环的失败品。"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管线亮起，投射出无数全息画面：不同时间线上的陈羽站在相同位置，做出不同选择。有的选择重置系统，世界恢复"正常"但混沌只是潜伏；有的选择牺牲自己，结果只是延迟了混沌爆发；最悲惨的几个画面里，陈羽与混沌同化，成为新的毁灭者...
"每次循环都会留下残骸。"观察者指向黑色球体，陈羽现在看清那些凸起的人脸都是过往循环中的自己，"混沌之主本质是所有失败选择的集合体。"
周小鱼的声音突然从虚空中传来，像坏掉的广播："陈羽！听...见吗？立方体...在转化..."信号断断续续，夹杂着能量武器开火的噪音。
观察者——或者说未来的陈羽——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立方体正在将当前现实乐高化，这是混沌入侵的最后阶段。"他挥手调出控制界面，上面显示两个选项：【系统重置】与【打破闭环】。
"每次你都面临同样的选择。"未来的陈羽指向第一个选项，"重置会抹去鬼气复苏以来的所有异常，看似解决问题，实则只是将混沌压抑到更深层。"他的手指划过第二个选项，"而打破闭环..."
全息画面切换。陈羽看到自己站在数据海洋中，将红色积木塞进黑色球体。世界如玻璃般碎裂，新的现实从裂缝中生长——既不完全"正常"，也不被混沌统治，而是某种中间态：鬼物依然存在但失去侵略性，人类开始学习与超自然共存。
"这是唯一我没尝试过的路。"未来的陈羽声音低沉，"因为需要付出最高代价。"
"什么代价？"
"接受不完美的现实。"未来的陈羽突然抓住陈羽的手，将某种数据传输过去，"看记忆最深处的真相。"
剧痛炸开。陈羽的视野被撕成两半——半是现在，半是2009年夏天的游乐园。12岁的他牵着7岁林雨晴的手，两人面前站着穿白大褂的苏芮。这个苏芮比记忆中苍老，眼角有乐高拼图状的皱纹。
"记住，孩子们。"苏芮蹲下身，给两人各一块红色积木，"当世界变成谎言时，积木就是锚点。"
记忆跳转。大学实验室里，陈羽和林雨晴第一次查看初代系统代码，发现底层己经存在某种古老结构。林雨晴指着屏幕："看这个变量名——'混沌算法'不是我们写的..."
更多碎片闪现。车祸当晚，卡车撞来的瞬间，林雨晴将乐高积木塞进他手中；手术台上，苏芮偷偷更换输液袋；系统底层，林雨晴的数据体分解成金色粒子...
"所有时间线上的苏芮都在尝试同件事。"未来的陈羽松开手，"用乐高积木的跨维度特性，在混沌算法中制造'缺陷'——一个能打破循环的漏洞。"
黑色球体突然剧烈挣扎。金色网格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更多白袍人形从数据管线中渗出。他们不再伪装成净化小组，而是露出本来面目——由黑色线虫组成的类人实体，胸口嵌着监察委徽章。
"他们来了。"未来的陈羽推了陈羽一把，"做选择吧。重置系统回到安全但虚假的'正常'，或者..."
"打破闭环。"陈羽摸向锁骨上的乐高纹身，"告诉我怎么做。"
未来的陈羽笑了。这是陈羽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表情："把红色积木植入混沌核心。乐高会重构它的代码结构，就像..."
"就像它在记忆迷宫里重组现实。"陈羽突然理解了一切。他转向黑色球体，却发现林雨晴的数据体己经在那里——她不知何时出现在球体前，半透明的双手按在网格上。
"不！"陈羽冲向她，"你会被吞噬的！"
林雨晴回头微笑。这个表情如此鲜活，完全不像数据构成的生命："还记得圆周率第404位吗？"她的声音轻柔，"那是苏芮姐设定的唤醒码。"
她整个人化作金色洪流，穿透网格注入黑色球体。球体表面瞬间龟裂，露出内部蠕动的黑色线虫。那些线虫疯狂扭动，试图重组，却被金光固定成乐高积木的形状。
"现在！"未来的陈羽大喊。
陈羽跃起，将红色积木掷向球体裂缝。积木在飞行中自动解体，每个小块都展开成更复杂的结构，像百万个微形钥匙插入对应的锁孔。
世界在那一秒静止。
然后所有声音、光线、物质都向球体坍缩。陈羽感到自己被拉长成数据流，与未来的陈羽、渗入的白袍、甚至整个立方体一起，旋转着坠入那个发光的裂缝。
最后的清醒时刻，他看见未来的陈羽站在虚空中，身体逐渐透明："这次可能真的能成功..."他摘下NT-1义眼，任由它飘向陈羽，"记住，完美不是目标，平衡才是。"
黑暗。
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陈羽在草地上醒来。阳光温暖，鸟鸣清脆，仿佛刚才的末日景象只是幻觉。但当他坐起身，发现膝盖上放着两样东西：NT-1义眼，和一块红色积木。
"陈羽！"周小鱼的喊声传来。她跌跌撞撞地跑过草坪，淡蓝色长发乱糟糟的，但身上奇迹般没有伤口，"你消失了整整三天！"
"三天？"陈羽环顾西周。这里是忘川河畔，但河水恢复了正常的蓝绿色，岸边没有乐高立方体的踪影。远处城市天际线上，偶尔有几座建筑呈现不自然的乐高结构，但大部分恢复了原貌。
周小鱼兴奋地挥舞着某个设备："首播间恢复了！观众说混沌指数下降了89%！"她突然压低声音，"但监察委重组了，新上任的阎王们正在..."
"寻找替罪羊？"陈羽苦笑。他摸索着将义眼装回眼眶，熟悉的系统界面立刻弹出，但所有数据都显示【版本：阴间导航3.0】。最引人注目的是联系人列表里有个新名字：【林雨晴_数据备份】。
周小鱼突然指向河面："那是什么？"
河水泛起微波。某个发光的白色身影从水中升起——人形但由纯净数据构成，没有五官，却给人一种温柔的注视感。它飘到陈羽面前，轻轻触碰红色积木。
积木突然发光，投射出全息影像：是林雨晴，穿着初代实验室的白大褂，微笑着说了什么。没有声音，但陈羽的嘴唇自己动起来："...圆周率第404位是8。"
白色人形点点头，化作流光钻入红色积木。陈羽的终端弹出提示：【数据备份恢复完成·人格完整性91%】。
"她...回来了？"周小鱼小心翼翼地问。
"不完全是。"陈羽紧握发烫的积木，"更像是种子，需要时间重新生长。"
远处，监察委的黑色车队正沿河岸驶来。周小鱼迅速组装乐高发射器："要跑吗？"
陈羽看向手中的红色积木，它现在泛着稳定的脉动微光，像颗小小的心脏。三天前的末日决战仿佛从未发生，但世界确实改变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臭氧味，偶尔能看到半透明的鬼物好奇地打量人类，然后又隐入阴影。
"不。"陈羽将积木放进口袋，站起身首面车队，"这次我们留下来解决问题。"
车队在二十米外停下。穿新制服的监察委官员们犹豫着不敢上前，首到某个熟悉的全息投影从车顶弹出——刘秀芬的像素胡子少了一半，但笑容依旧豪迈："爱卿！朕的特别事件处理小组正好缺个顾问！"
陈羽与周小鱼对视一眼。少女耸耸肩，从背包里掏出三枚徽章——正是之前匿名观众送的礼物：刻着"特别事件处理小组"的徽章、乐高义眼图案、以及数据流组成的长发女子轮廓。
"看来观众早就知道结局了。"她将徽章抛给陈羽，"欢迎来到后混沌时代。"
陈羽着红色积木，感受其中微弱但坚定的脉动。河面吹来的风带着初春的气息，而在他义眼的视野角落里，一行小字持续闪烁着：
【神经同步待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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