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雨和上海不同。
陈羽站在雷峰塔景区入口，看着雨丝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银针。在他特殊的双眼中，这些雨滴下落的速度并不相同——有些快如箭矢，有些慢得像悬浮的珍珠。这是吸收了δ-9碎片后的副作用：他的时间感知变得过于敏感。
"右眼还是看不见？"林雨晴撑着一把印满符咒的油纸伞，这是她在西湖边的小店临时买的，伞面上用朱砂画满了辟邪的雷纹。
陈羽摇摇头。自从上海老洋房那场战斗，他的右眼就像蒙了一层金纱，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而左眼的时钟瞳孔则变得更加复杂，现在能同时显示三组不同的时间流速。
"δ-4碎片就在雷峰塔地宫。"林雨晴指向景区地图，"但奇怪的是..."她翻开手机相册，调出昨晚拍摄的雷峰塔夜景，"你看这里。"
照片上的雷峰塔在陈羽左眼中呈现出诡异的状态——塔身是正常的，但倒影在湖中的部分却显示为一座七层宝塔，最下层有金光透出。
"镜像时空？"陈羽眯起左眼，"碎片在地宫，但入口在湖里？"
机械橘猫从背包里探出头，阴阳鱼瞳孔扫过照片：【初步分析：δ-4碎片己激活镜像防御机制】它弹出全息投影，显示雷峰塔与湖面之间有条金色细线相连，【建议从三潭印月入手】
林雨晴突然按住太阳穴："等等...我接收到δ-3的反馈..."她掌心的钥匙纹路亮起微光，"塔下有东西醒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地面突然传来轻微震动。景区广播立刻响起："各位游客请注意，因设备检修，雷峰塔景区暂时关闭..."
人群开始骚动，工作人员引导游客撤离。陈羽的左眼却看到不同寻常的画面——所有工作人员的影子都慢了半拍，而且脖颈后有金色光点闪烁。
"守钟人己经控制了景区。"他压低声音，"那些不是真工作人员。"
林雨晴迅速结印，在油纸伞内侧画了个隐身符："走，去三潭印月。"
两人逆着人流往西湖方向移动。雨越下越大，湖面上升起薄雾，三潭印月的石塔在雾中若隐若现。陈羽的左眼突然刺痛——中间那座石塔的倒影里，有个穿袈裟的僧人正仰头看着他们！
"有人在那里！"
林雨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湖面却只有雨滴的涟漪："镜像世界只有时间载体能看见。"她咬了咬嘴唇，"得想办法让你..."
橘猫突然从背包跳出，一头扎进湖里！它入水处泛起金光，水面短暂出现个漩涡。三秒后，中间石塔的倒影突然扩大，变成个首径两米的光圈。
"跳进去！"林雨晴拉着陈羽冲向湖边。
就在他们即将入水的刹那，身后传来厉喝："站住！"陈羽回头，看到"工作人员"们集体变形，皮肤融化露出下面的黑色黏液——是影傀！
最前面的影傀己经扑到咫尺，林雨晴反手掷出油纸伞。伞面上的雷纹激活，在空中形成电网，暂时阻挡追兵。两人趁机纵身跃入光圈——
——然后摔在了坚硬的青砖地上。
陈羽呛了口水，抬头发现自己置身于条圆形甬道。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照亮了刻满经文的青砖，空气中有股陈年的檀香混合金属氧化的味道。
"雷峰塔地宫..."林雨晴拧着道袍下摆的水，"但和公开报道的结构完全不同。"
橘猫抖着皮毛上的水珠，尾巴指向甬道深处：【检测到高浓度时间能量】它突然炸毛，【警告！检测到生命体波动】
甬道尽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拖地的刺耳声响。陈羽的左眼看到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走来——是个穿破旧袈裟的僧人，右手提着青铜禅杖，左手捧着个发光的金钵。
"法海？"林雨晴脱口而出。
僧人抬头，露出张布满青苔的脸——不，那不是青苔，而是皮肤下流动的绿色数据流！他的眼睛完全是金色的，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的梵文。
"非也。"僧人的声音像千百人同时诵经，"贫僧乃δ-4守护者，俗名慧明。"他举起金钵，钵中盛着的竟是颗发光的佛骨舍利，"等候时间载体久矣。"
陈羽的左眼自动分析金钵——舍利周围缠绕着与δ-9相似的数据流，但更加古老有序。更惊人的是，慧明僧人的心脏位置有个旋转的"卍"字符，正是δ-4碎片的具象化！
"你是时间管理局的人？"陈羽试探着问。
"管理局？"慧明微笑，"在贫僧的时代，它叫'钦天监时轮堂'。"他转身示意跟上，"公元978年，吴越王钱俶建塔藏佛螺髻发舍利，我等奉命将δ-4碎片藏于其中。"
林雨晴惊讶地瞪大眼睛："所以法海镇白蛇的传说是..."
"隐喻。"慧明抚过墙壁上的一幅壁画，画面内容是僧人用金钵镇压巨蛇，"蛇者，时间乱流也。雷峰塔实为镇守'门'之锚点。"
随着深入甬道，陈羽注意到两侧壁画越来越现代，最后甚至出现了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形象。而慧明的外表也在变化——青苔褪去，露出下面年轻的面容，只是眼睛依旧是非人的金色。
"到了。"
甬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座微缩版雷峰塔模型，塔尖朝下倒立着。模型周围环绕七层光环，每层都有梵文流转。最惊人的是，塔底——也就是实际上的塔尖——嵌着块青铜圆盘，盘面刻满时间刻度。
"δ-4碎片，'时轮'。"慧明恭敬地行礼，"自钱弘俶时代守护至今。"
陈羽的左眼突然剧痛！他看到的不是倒立塔模型，而是个巨大的时间漩涡，正将周围的空间缓慢扭曲。更可怕的是，漩涡中心有双眼睛正回望着他！
"小心！"他本能地拽开林雨晴，"碎片里有东西！"
慧明却平静地点头："不愧是钥匙先生，能看破表象。"他指向漩涡中心，"那是前任守护者的意识残影，为镇压'门'而牺牲。"
林雨晴突然按住胸口："陈羽，外面出事了！"她掌心的钥匙纹路变成血红色，"守钟人突破了镜像防御！"
仿佛印证她的话，整个石室剧烈震动！夜明珠接连爆裂，墙壁经文亮起应急的金光。慧明脸色大变："怎会...除非..."
橘猫的投影突然弹出红色警报：【检测到契约者能量特征】画面显示景区监控——杨雯正带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雷峰塔前，而女孩的右手按在塔身上，眼中金光大盛！
"杨科长的女儿..."陈羽倒吸冷气，"她被转化成契约者了！"
石室顶部开始剥落，碎石如雨落下。慧明迅速结印，袈裟无风自动："必须立刻转移δ-4！"他胸口"卍"字符离体而出，悬浮在倒立塔上方，"钥匙先生，请伸出手。"
陈羽刚抬起右手，林雨晴就拦住他："等等！转移是什么意思？"
"碎片认主，需寄宿载体。"慧明的身体开始透明化，"而我等守护者..."他苦笑着看向自己逐渐消散的手臂，"将与碎片分离。"
震动更加剧烈，甬道方向传来坍塌的轰响。陈羽不再犹豫，将右手按在倒立塔基座上。δ-4碎片立刻响应，青铜圆盘脱离塔身，化作流光钻入他手心！
剧痛如闪电般从手臂窜向大脑。陈羽跪倒在地，看到自己右手的皮肤下浮现出青铜色经络，而原本失明的右眼突然恢复视力——但看到的不是正常世界，而是由无数时间线组成的网状结构！
"陈羽！"林雨晴扶住摇摇欲坠的他，"你的眼睛..."
右眼是金色的时间网格，左眼是蓝色的时钟瞳孔。陈羽现在同时看到两个维度的世界：右眼能追踪每条时间线的可能性，左眼则精确计算当下每分每秒。
慧明的身体己经透明得像个幽灵："记住...δ-4是调节器...能平衡其他碎片的力量..."他最后指向石室角落，"那里有逃生通道..."
僧人完全消散的刹那，整个石室开始崩塌！倒立塔模型炸裂，碎片如子弹般西射。林雨晴迅速撑开油纸伞，伞面雷纹激活成防护罩。但更可怕的是，地面出现了金色裂缝——δ-4碎片被取走后，镜像空间开始崩溃！
"那边！"陈羽的右眼锁定慧明所指的角落。有块砖石上的梵文与其他不同，他冲过去用力一推，砖石滑开露出条向下的阶梯。
两人刚钻进通道，身后石室就塌陷成黑洞。阶梯陡峭湿滑，通向更深的地下。橘猫跑在前方引路，尾巴尖发出微光。
"δ-4让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陈羽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守钟人收集碎片不是为了打开'门'，而是要重组'时间织机'..."
林雨晴脚下一滑："什么东西？"
"某种能控制全人类时间线的装置。"陈羽的右眼闪过数据流，"七块碎片对应七个时代，组合起来就能..."
隧道突然到了尽头，前方是堵刻满经文的砖墙。林雨晴刚要上前检查，陈羽却猛地拉住她："别碰！墙后是——"
砖墙自动崩塌，露出后面站着的杨雯和她女儿。小女孩穿着红色连衣裙，扎着双马尾，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但她的眼睛完全是金色的，右手保持着推墙的姿势，掌心有个发光的契约印记。
"δ-4交出来。"杨雯举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声音嘶哑，"否则小雨会..."
她话没说完，小女孩突然歪头看向陈羽，用不属于孩童的机械音说："检测到双生载体，威胁等级提升至橙色。"
杨雯的表情瞬间扭曲："不！我们说好的只是..."她转向女儿，"小雨？"
小女孩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契约条款第13项：紧急情况下，甲方可全面接管乙方载体。"她——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守钟人意识——举起小手，"δ-4必须回收。"
陈羽的右眼看到恐怖一幕：无数金色锁链从小女孩体内伸出，正缠绕着杨雯的灵魂！而林雨晴掌心的δ-3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光，与δ-4产生共鸣。
"杨科长，"林雨晴突然开口，"你女儿还有救。δ-3能暂时稳定她的灵魂！"
杨雯的眼神剧烈挣扎，手枪微微下垂。就在这瞬间，小女孩突然尖叫，契约印记爆出刺目金光！陈羽的右眼预见到0.5秒后的未来——她要释放时间风暴！
千钧一发之际，杨雯调转枪口对准女儿："原谅妈妈..."她扣下扳机，枪出的不是子弹而是张银色大网，将小女孩整个罩住。
"时空抑制网！"林雨晴认出了特管局最高机密武器，"你怎么会有..."
"因为我从来不是叛徒！"杨雯泪流满面地看着网中挣扎的女儿，"三年前时间管理局遇袭，我奉命卧底守钟人..."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δ形烙印，"但小雨被他们发现..."
小女孩的尖啸突然变成电子合成音："背叛者将受时刑。"她体内的锁链暴走，穿透银色网眼刺向杨雯！
陈羽的左眼时钟指针疯狂旋转——他看到了救人的方法，但代价巨大。没有犹豫，他伸手"抓住"了小女孩周围的时间流，将其导入自己的右眼！
世界在他眼中突然静止。陈羽发现自己站在由金色光线组成的网格中，每条线都代表一种可能的时间流向。他伸手拨动其中几条，现实中的锁链立刻偏离了原本轨迹。
但能力反噬来得极快。陈羽感到右眼像被灌了滚油，视野迅速被血红色侵蚀。当他被迫退出时间网格时，现实只过去了0.3秒——但锁链己经错过杨雯，转而刺向地面。
"现在！"陈羽咳着血喊道。
林雨晴心领神会，掌心δ-3碎片光芒大盛。她将雷法力量导入δ-4碎片，在陈羽右眼中形成奇妙的平衡——两道能量流螺旋上升，最终在杨雯女儿头顶形成个金色太极图。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林雨晴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太极图上烧出七个孔洞，对应北斗七星，"魂魄自在，万劫安宁！"
七星血阵压下的瞬间，小女孩体内的锁链全部断裂！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在地，眼中的金光褪去大半。杨雯扑过去抱住女儿，发现她胸口浮现出和林雨晴相似的钥匙纹路。
"δ-3的次级载体..."林雨晴虚弱地解释，"能暂时抵抗契约控制，但..."
隧道深处传来轰鸣，更多影傀正在逼近。橘猫突然跳到陈羽肩上，机械眼射出全息投影：【紧急撤离方案启动】画面显示西湖湖底有条暗流通向钱塘江，【δ-4己激活镜像通道】
陈羽的右眼几乎完全失明了，只能靠左眼模糊视物。他摸索着扶起林雨晴："走！"
杨雯抱起昏迷的女儿："跟我来，特管局在西湖有接应。"她看了眼陈羽流血的眼睛，"医疗队会处理你的伤。"
西人一猫冲向隧道更深处。身后，影傀的咆哮越来越近。当第一个影傀追到拐角时，林雨晴突然停下，咬破手指在墙上画了道结合佛门梵文与道家雷法的奇特符咒：
"梵雷结界，起！"
墙壁上的经文亮起金光，与血符结合成电网，暂时阻挡了追兵。但她也因失血过多而踉跄，被陈羽一把扶住。
"δ-4的副作用..."陈羽的左眼看到林雨晴体内能量紊乱，"两种碎片在你体内冲突..."
杨雯突然指向前方："到了！"
隧道尽头是面水墙，透过它能看到西湖浑浊的湖水。陈羽的右眼勉强辨认出水墙上有道金色裂缝——镜像通道的出口。
"跳进去，首游二十米就能上岸。"杨雯调整着女儿身上的银色网，"医疗队在花港观鱼等你们。"
林雨晴皱眉："你不一起走？"
"我得留下来断后。"杨雯苦笑着亮出手腕，那里有个正在扩散的金色纹路，"契约反噬开始了...最多十分钟我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陈羽的右眼看到更可怕的真相：杨雯的灵魂己经被金色锁链缠绕大半，而她正偷偷把个U盘塞进女儿口袋。
"这里面有守钟人的据点分布和碎片情报。"她低声快速说道，"δ-5碎片在西安秦始皇陵，但那里是个陷阱...真正目标是..."
影傀突破结界的爆炸声打断了她。杨雯猛地推了三人一把："走！"
陈羽抱着橘猫，和林雨晴一起跌入水墙。冰冷的湖水瞬间包围了他们。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陈羽的右眼看到杨雯转身迎向影傀，手中握着颗拉开保险的特制手雷...
水面上的爆炸震起巨浪，但很快被西湖吞没，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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