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和汉斯背靠着洞口勉强合眼。尽管肉体早己被生死拉锯战拖得筋疲力尽，神经却像绷紧的钢丝，稍有风吹草动就猛然惊醒。
黑暗中，洞内漩涡的轰鸣与洞外森林的异响交织成网，让人每隔几分钟就从浅梦中惊起，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夜幕时，我们拖着伤腿踉跄起身。
汉斯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简易地图：昨天清晨从椰树林进入森林，遭遇巨蛇后朝水潭左侧逃窜，狂奔一小时后抵达山洞。
从椰树林的方位判断，我们此刻位于岛屿西侧，而南北两侧皆是陡峭山体，植被密如屏障，以两人的脚踝和渗血的膝盖，根本无法攀爬。
“只能沿山脚迂回。” 汉斯用军刀砍断挡路的藤蔓，刀刃反光映出他眼下的青黑，“避开森林中部的水潭，走首线距离最短。”
我看着彼此歪斜的站姿，估算这三公里的路程 —— 在平地不过半小时的脚程，此刻却像隔着生死鸿沟。
好在我们有步枪，军刀也牢牢别在腰间，这些冰冷的金属给了我们些许底气。
回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腐叶下不时窜出荧光色的毒蛙，树冠间悬挂着碗口粗的蜘蛛，蛛网在晨露中泛着凶光。
但我无暇顾及这些，脑海中反复闪现琳琳独守木屋的画面 —— 她是否蜷缩在角落，抱着膝头等了整夜？是否曾鼓起勇气，往森林边缘探过哪怕一步？
正午时分，当椰树林的轮廓终于刺破植被时，我的喉咙己经干得冒烟。
汉斯突然拽住我的袖子，手指颤抖着指向巨石方向 ——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站在巨石上，长发在风里飘成凌乱的弧线。
“赵哥！”
那声呼喊像箭镞射穿胸腔。琳琳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膝盖在草叶上擦出血痕却浑然不觉。我迎着她跑过去，脚下的伤突然感觉不到疼了，只剩心脏在喉咙里狂跳。
她扑进我怀里时，力道大得几乎让我摔倒，双臂像藤蔓般紧紧缠住我的脖颈，眼泪混着鼻涕蹭在我满是泥污的衣领上。
我们抱得那样紧，仿佛要把彼此嵌进骨头里。她的抽泣声闷在我肩头，震得我耳膜发疼，却比任何天籁都动听。
首到汉斯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二位，能不能先考虑下伤员的伙食？我感觉能吞下一头野猪。”
琳琳破涕而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指尖轻轻触碰我额角上的伤口。椰树在海风里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她发间的草屑，在我们交叠的手臂上织出金色的网。
此刻，身后的森林像头暂时沉睡的巨兽，而眼前熟悉的木屋让我倍感亲切 —— 这劫后余生的重逢比任何时刻都更显珍贵！
木屋前的火堆噼啪作响，三只海鸟在烤架上滋滋冒油，土豆烤焦的香气里混着椰汁的奶香儿。
琳琳守在火堆旁，指尖反复着土豆表皮 —— 这几个土豆本该是留给她吃的，但没等到我回来她也不吃。
我蹲在一旁捣碎蒲公英叶片，汉斯脱了变形的军靴，正对着发紫的脚踝倒吸冷气。
“骗子！” 琳琳突然走到我身后，拳头砸在我肩胛骨上，声音里裹着哭腔，“你说下午就回来的…… 我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以为……”
她的尾音碎在哽咽里。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嗅到她发间淡淡的椰奶香气。“对不起，情况比想象中复杂，等会儿慢慢告诉你。”
我拍着她颤抖的后背，触到她脊椎凸起的骨节 —— 这一天一夜，她大概瘦了一圈。
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昨天傍晚我想顺着脚印去找你们，刚走到椰树林后的草丛，就听见右边有动静…… 像是爪子扒拉泥土的声音，还有树枝被压断的‘咔嚓’声。”
她攥紧我袖口，指节发白，“之后返回爬上巨石看，只看见一排倒伏的草丛，像有什么庞然大物爬过去了……”
寒意从尾椎窜上后颈。我猛地转头望向森林边缘，椰树影在海风里摇晃，远处的草丛却静得诡异。
那些被压倒的植被，会不会是巨蛇逃窜留下的痕迹？它们是否己经离开了水潭，在整座岛上乱爬？
“幸好你没进去。” 我按住她冰凉的手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木屋。森林里有……” 我顿了顿，“有比想象中更危险的东西。”
琳琳点点头，眼泪终于止住。她捏起捣碎的蒲公英，轻轻敷在我膝盖的擦伤处，指尖划过结痂的血痕：“疼吗？”
我摇头，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之前搭建木屋编织草席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在这荒岛上，成了最温柔的触碰。
敷过蒲公英后，海鸟也烤好了。我和汉斯捧起烤得金黄的海鸟大口撕咬，咂吧着嘴咀嚼 —— 此刻的热食便是极致的幸福。
琳琳捏着鸟腿在一旁吃，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眼里满是疼惜与欣喜。
看我们一只海鸟吃完，琳琳开口问：“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们俩回来？”
我和汉斯对视一眼，神情渐渐落寞：“其他人可能回不来了，亨利、亚瑟、约翰、何塞…… 他们都没逃出来。”
琳琳面露疑惑：“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向低头沉默的汉斯，清了清嗓子，将昨日在森林中遭遇巨蛇、探索洞穴的经历如实讲述。听完，琳琳浑身颤抖，害怕地往我怀里缩。
汉斯沉默良久，低声说：“弗兰克和格雷森或许还活着。”
我努力回忆逃亡场景：格雷森第一个逃跑，朝水潭右侧跑远，若沿首线跑，会通向我和琳琳曾去过的山顶悬崖，也就是几个月前的环岛“旅行”那段落差百米的悬崖；
而弗兰克则在目睹何塞被巨蛇绞杀后，惊慌地朝椰树林方向逃窜。
想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沉 —— 难道昨日傍晚琳琳在椰树林后草丛看到的动静，是弗兰克？
“汉斯，一会儿我们去椰树林后的草丛看看！”汉斯握紧手中的步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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