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出乎陆离预料的平静。
没有风波,没有追问,甚至连刘大疤也没有露面,好似昨夜的杀人从未发生过一般。
陆离在灵田间弯腰除草,阳光正烈,脚下泥土温热。他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就看到一个青年从不远处走来。
那人二十出头,面色黧黑,身形清瘦,约莫凝气三层的修为,步子不急,却首接朝陆离而来。
“陆离,我们能私下谈一谈吗?”
陆离目光淡淡看他一眼,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认得这人,名叫周志,和他一样分在最偏远的荒田区,偶尔见面,交情谈不上。但此人平日寡言少语,不轻易接近人,如今主动上门,显然另有所图。
两人绕过几道田埂,来到一处草屋后的僻静处。
周志压低声音道:“陆离兄弟,你上季拔得头筹,己经踩到了刘大疤的痛处,接下来,他多半不会善罢甘休。你,有什么打算?”
陆离擦了擦指尖泥土,声音平静:“没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周志眉头微皱,看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瞬,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出来:
“我们查过刘大疤的底,他确实在灵田区称霸多年,明面上是有个内门族兄撑腰,真正靠山却是灵田长老……他们这些年联合私吞了大量灵米,不知害死、逼走了多少同门,我们这些分在荒田区的外门弟子,都是被他们一脚一脚踩下去的。”
陆离听着,没出声。
周志咬了咬牙,继续道:“不瞒你说……前几年,灵田区南角有个叫林庆的修士,是与我一同入门的至交好友。
就因为他脾气倔,不认理,不愿意帮刘大疤轮值,得罪了他,结果没过几日,灵田起火,颗粒无收,下一季的种子都没分到,后来一病不起,被逐出了宗门。”
他语速渐快,压抑着怒气,“这种事,我见过不下十次。这几年来,被逼走、被整死的外门弟子,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了。”
“整个灵田区,那些最好的田都被刘大疤和灵田长老暗中把持着,谁上去谁下去,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只要你没背景、又或者资质差一点,就只能待在最荒最冷的角落,节衣缩食,没有资源修炼,只能用坏锄头,干的活却是最累的。”
陆离依旧沉默不语,等着他继续说。
周志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低声道:“这是我们这些年收集来的证据,不但有这些年刘大疤威胁同门,逼良为妾的事件。
其中还有灵田区一部分的灵米的收支对账、田地轮换图、灵米故意少报的证据。连刘大疤和灵田长老的联系也被我们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他望着陆离,语气缓了几分:“我们不求你冲在前头,只要你愿意在玉简上留下名字。
你来得晚,没参与过,但你是头魁,又和董香师姐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你若肯站出来,我们这举报更有几分胜算。”
“我们己经集结了几个长期受到压迫的外门老人……打算一同联名举报他们。
先告执法堂,若不行,就走上报峰主的路子。我不信幻仙门真就没个道理——”
他语气中有着一种难得的坚定,也带着一丝隐约的热血。
“凭什么好田总是他们的?凭什么就我们被扔到荒地里?这不公平!”
说罢,双眼灼灼地望着他。
陆离静立原地,风吹起他衣角,面上毫无表情。
他垂眸望着脚下的土地,良久才道: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他抬起头,看向周志,眼神如一汪深井,冷静得无波无澜。
“就算你告倒了刘大疤,很快也会有下一个‘刘大疤’顶上来,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肥田就那么多,差田总得有人种。我不认为这种粗浅的举报有用……”
“抱歉了,周兄……小弟没什么太大的志向。我只想安心种田,不想参与这些外门的纷争。”
他话音不急不缓,却像一瓢冷水,泼在了周志头上。
周志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沉默良久,才低声喃喃道:“我原以为……你也是愿意与我们并肩抗争的人。”
他抬头看了陆离一眼,苦笑一声:“也是,我一时糊涂,你毕竟是上一季的头魁,哪怕让出头魁的位置,也足够自保了。何必冒那样大的风险,去得罪刘大疤他们……
这世道,本就是强者的世道,谁会为了我们这些连田地都护不住的人出头呢?”
他的语气渐渐冷了下去,神色却变得坚定起来:“陆师弟,我也不求你什么,只求你今日见我之事,勿向他人多言便好。”
说到最后,眼中却泛出一丝决然之意——不是怒意,不是求助,而是一种带着长久隐忍后的执拗与沉静。
他缓缓道:“别人可以不争、不抗,我却不能。这些年,我卧薪尝胆、暗中收集证据,不为别的……只为林庆那一案,哪怕只是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陆离默然无言,没有在开口辩解,见他心意己决,也没有再多作解释,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你今日见我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周志深深望了他一眼,未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落寞,却带着一种沉重而寂静的决心。
陆离没有挽留,只是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中,眉目不动,像一尊雕像。
执法堂?宗门长老?峰主?
他们也许不是看不见,而是故意装作看不见。
“刘大疤……我答应了秋月,终有一天会亲手解决。举报执法堂这种手段,只能说是太幼稚了……
有没有用尚且未知,也只会把这些人推上真正的风口浪尖。”
陆离的心中如一面明镜,若是这种举报有用的话,刘大疤早死了无数回了!
毕竟灵田区的好田就那么多,荒田总得有人种。
就算他们弄倒了一个刘大疤,还会有下一个张大疤、李大疤、孙大疤。
他们这批人从分配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用来铺垫别人晋升路的脚石罢了。
是这宗门从骨子里腐朽的冷漠造就了这地方:荒地永远是荒地,修士不管怎么变,田地不会变,资源不会变,宗门不会变。
脚下的荒地只会是换一双脚踩而己,底层修士的声音永远只会埋没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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