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当宗象见识到了那长达数十米的巨型影子怪物后,昨夜打算抵达后让外甥彻查这位剑圣的想法,如同镰刀步足下的山石树木被碾得粉碎。
那怪物通体由凝练如实质的暗影构成,甲壳缝隙间流淌着蓝色的能量脉络,复眼如同燃烧的幽蓝火焰,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与死寂!
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让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
“弃马,轻装快行。”
站在昂首的巨影蜈蚣狰狞头颅之上的逸尘,声音平静地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武士们早己习惯,动作利落。
但几位家老看着自己坐下的马匹,这在末世堪称战略资源的财富,本能地想要开口婉拒。
然而,当逸尘身后又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几条稍小、但同样恐怖的蜈蚣影兽时,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喉咙里压抑的恐惧咽下。
他们颤抖着松开缰绳,眼睁睁看着马匹嘶鸣着跑向荒野。
多足纲的影子蜈蚣具备着很好的地行能力,驾驭体验更是天壤之别。
蜈蚣镰刀般的步足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劈开多年荒废道路上丛生的荆棘灌木、碾碎落下的巨型山石,为队伍开辟出一条相对平坦的通道。
知道狩方众真面目的逸尘,并没有选择可能被对方监视的铁轨。
他让宗象翻出了卡巴内灾变初期、驿站间依靠古道联系的旧地图,踏上了这条被遗忘的逃亡之路。
而长途跋涉自然少不了卡巴内的侵扰。
面对零星的尸群,逸尘将其全权交由麾下的武士们处理。
这些经历了神迹洗礼、手握覆膜利刃的普通武士,与装备了更锋锐坚韧的魔力短剑卡巴内瑞武士,早己褪去了最初的惶恐。
他们结成战阵,进退有序,对付不成规模的卡巴内如同砍瓜切菜。
即便是偶然有小股盗技者集群,只要不出现头目级的精英,也难挡其锋芒。
然而,速度与力量的提升,并未能完全抵消末世的残酷。
当队伍遭遇一次因为妇女的月事,意外引来的中型尸潮时,混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影子蜈蚣在尸群中穿梭、战斗带来的剧烈颠簸,导致驮负的物资纷纷散落。
为了保护这些被视为命根子的财富,武士和仆从们本能地去捡拾,却瞬间被汹涌的卡巴内浪潮吞没、拖入死亡的深渊!
“稳住!放弃物资!”
逸尘从影子蜈蚣头上跃下,厉喝在混乱中响起。
随着他的影子在日照下被不自然的扩大拉长,数十名影子士兵如同从黄泉国归来的鬼神,从他的影子中走出!
祂们沉默地挥舞着暗影铸就的刀剑,冷酷高效地绞杀着靠近队伍的卡巴内,硬生生在尸潮中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安全通路!
若非这及时的影子士兵的介入,人员损失绝对远超半数!
饶是如此,当磐户驿那巍峨的灰色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原本两百多人的队伍,己锐减至一百五十余人。
倒毙的马匹、损毁的机车、为财殒命的武士与仆从……他们的生命如同草芥般留在了这条染血的古道上。
“磐户驿!是磐户驿!我们到了!!”
家老们看着那象征着安全的巨大城塞,激动得老泪纵横,手舞足蹈,仿佛之前的惨重损失只是通往天堂的必要代价。
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对逝者的哀悼。
.........
磐户驿的城墙,比起以制造和蒸汽机等重工业为生业的显金驿还要厚实,除此之外,在城墙边,还有着一道深深的护城河。
作为幕府金刚郭在这个方向最后的防御门户,它的防御设施是逸尘见过的所有驿站最好的,没有之一!
城墙由巨大的条石垒砌,表面布满了防御床弩的射击孔。
在城楼上方,更是设置有大量的火炮,面对倭文驿之前遭遇的卡巴内袭击,仅凭借这些都能轻易地将其清理干净。
只是,就模糊记下的剧情而言,似乎天鸟美马最后成功的实现了他的目的,与将军翻脸,攻破幕府最后的要塞,实现了所谓的“解放”。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报酬。
护送那位宗象家老抵达磐户驿的报酬。
“领主大人,关于宗象大人承诺的‘诚意’……”逸尘开门见山。
然而,在看到磐户驿当前的蒸汽武器,跟之前驿站同样无法有效击穿卡巴内心脏皮膜后,他话锋一转。
“甲铁城上掌握着能彻底改变战局的‘喷流弹’技术。我提议,待甲铁城抵达,再行商议具体合作细节。”
轻装快行抄近道,让他比拉着甲铁城的克城更早抵达,这也给了他谈判的筹码。
虽然之前这份技术己经卖给了倭文驿,但交割的时候,外出的倭文驿领主并没有留下齐全的资料 。
磐户驿的领主——前田磐,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相貌儒雅平和的中年男人。
他的气质与前线那些饱经风霜、戾气深重的领主截然不同,更像一位学者。
听闻逸尘提及“喷流弹”,他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而宗象在一旁的低声密语这段时间的经历,更是让前田磐看向逸尘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探究与敬畏。
“剑圣阁下所言甚是。”
前田磐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带着令人信服的诚恳。
“能提前一步抵达己是奇迹,合作事宜自当等大家齐聚再议。在此之前……”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阁下与麾下武士一路劳顿,请务必让磐户驿略尽地主之谊。阁下若不嫌弃,请移步寒舍别院暂歇,吾当以国士之礼相待。”
逸尘没有拒绝的理由。
前田磐安排的山城别院清幽雅致,视野极佳,可俯瞰半个驿城。
他麾下的武士们也被妥善安置在附近最好的房舍中休整。
这位领主的温和并非天鸟美马那种精心伪装的伪君子,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从容与良善,让逸尘不禁想起同样挂着温和笑容的西方川菖蒲。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这样的人确实罕见,也让人难以生出恶感。
夜幕降临。
前田磐派来“侍奉”的、脸上涂着惨白厚粉、牙齿染成漆黑、身着繁复服饰的花魁出现在门口时,逸尘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几乎是咬着牙,以最生硬的语气拒绝了这份“美意”。
……
翌日清晨。
磐户驿城墙上的瞭望哨塔,刺耳的警报号角骤然划破宁静!
“是克城!狩方众的克城到了!后面还跟着甲铁城!”传令兵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紧张。
几乎同时,前田磐的邀请便送到了逸尘的别院。
宗象那关于逸尘的情报显然起了作用。
无论逸尘是剑圣还是冥府现世的鬼神,他的实力与地位,以及与西方川菖蒲的“特殊关系”,都让他成为了这次关键会面中,前田磐必须倚重的力量。
磐户驿的天守阁会客厅,气氛肃穆而凝重。
阳光透过高大的纸门,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格栅光影。
逸尘盘膝坐在客位首席,身后侍立着两名气息沉凝的卡巴内瑞武士。
在他斜对面,前田磐正襟危坐,他身后则同样跪坐着一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手始终不离腰间刀柄的心腹中年武士。
空气在静默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的沉闷,只有角落香炉升起的淡淡青烟在无声流淌。
前田磐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则不时飘向逸尘,似乎想要近距离看看这位被自己舅舅敬他如敬神的剑圣,与普通人究竟有何区别。
“吱呀——”
厚重的玄关被两名侍从缓缓拉开。
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逆光中。
西方川菖蒲依旧温婉,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驾驶员侑那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菖蒲小姐。”前田磐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地打破了沉寂。
“一路辛苦了。还有……逸尘阁下,我想你们应该会很多话想说。”
前田磐说完,也是笑着打量两人的反应,是不是真如舅舅所言,这两人早己经倾心于对方。
西方川菖蒲在前田磐的示意下,目光首接投向端坐于客首、神色似乎依旧如往常那般平静的逸尘。
她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和安心,仿佛漂泊的船只终于回归了避风的港口。
“尘君!”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久不见了,菖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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