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将天际线染得一片昏黄。
在太阳即将沉进山里的时候，甲铁城的车速开始慢慢放缓。
车轮摩擦铁轨的尖锐嘶鸣消失，只余下蒸汽泄压阀发出的、如同疲惫巨兽般的嘶嘶白气。
“车……停了？”
无名放下手中那本破旧的《軍子兵法》，好奇地看向一旁闭目盘坐、仿佛与车厢阴影融为一体的逸尘。
“听说是储水箱破了，必须要停下来修复。”
逸尘睁开眼，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幽深如寒潭。
“不止要修，还要补充物资。逃命时带出来的东西，撑不了几天。”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完，起身返回自己那节空旷的车厢。
他知道夜幕降临后会发生什么，但此刻，他只想抓住这短暂的安宁，解决一个更迫切的私人问题——洗澡。
逸尘自认为自己算不上什么爱干净，但连续几日的血战与奔波，汗水、尘土和卡巴内污血混合的粘腻感紧贴着皮肤无法摆脱。
这感觉让他烦躁，如同穿着湿透的衣服。
更何况，某个小鬼头那声“大叔”总在耳边回响……
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指腹传来的胡茬触感似乎比记忆中更硬了些。
之前是考虑到学甲铁城因为储水箱破损，水源匮乏，也就没有强行要求什么。
但现在骏城停车，车外几十米的地方就是小河，逸尘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清洁。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下巴消瘦了不少。
一边收拾换洗衣物和肥皂，一边走向车门，脚步却在门口微顿。
逸尘侧过头，目光扫过车厢角落——
无名正略显烦躁地趴在竹篾上，像只被关久了的猫，而生驹则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地缩在另一边。
“血。”逸尘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却清晰地穿透车厢。
“如果你们需要‘补给’，等我回来给你们想办法。别自己硬撑。”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我去河边，洗完澡回来。你们想放风，可以跟我出去，但必须在我视线之内。”
“洗澡？”
听到逸尘说他要出去洗澡，无名下意识地扭了扭身体，像是身上有蚂蚁在爬。
但随后又立刻撇撇嘴，比起卫生需求，当前更应该解决的，是食物。
摇了摇腰间那个不大的、己经明显轻飘的葫芦。
“hentai大叔难得发善心啊？我的‘口粮’快见底了，正好看看你怎么‘想办法’。”
葫芦里装的是血，答案不言而喻。
“我.....我才不要血！”生驹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抗拒的嘶哑：“我是人类！不是……怪物！”
生驹依旧抗拒进食鲜血，但逸尘有此一问也纯粹是走个流程。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有因才有果，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留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洗澡的准备并不多，浴巾毛巾换洗的衣物，以及一个肥皂。
得亏甲铁城的卡巴内瑞时代己经算是近现代了，而且在蒸汽工业上的发展异常蓬勃，一些日常用品也并不像战国时期那样简陋。
等到逸尘准备完善，时间也是来到了傍晚。
由于他从来不管什么事，那些跟随他的武士们都自发的与显金驿的武士们一起负责警戒。
眼力好的占据水塔与车顶，充当瞭望台眺望戒备，而实力不俗的，则是散布在盘成“U”字型的甲铁城外围，防范卡巴内的突然来袭。
在此期间，不断的有平民在武士以及家老们的安排下，去到附近的树林收集木材，为晚上的祭拜做准备。
傍晚的河边，寒意刺骨。
河水裹挟着秋末冬初的冰冷，足以让任何毫无准备的普通人病倒。
但对逸尘而言，这只是略感清凉。
他快速而彻底地清洗着身体，水流冲刷掉连日来的污秽和疲惫，也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大叔......真的有那么老吗？”
明明我也才......话说我多少岁来着，25，还是20？
明明来这个世界还没有一年，但在逸尘的感官中像是过去了很久。
取出准备好的小刀，对着如镜的水面，仔细刮去下巴上那层青硬的胡茬。动作间，水中的倒影让他的手微滞。
水中的人，狭长的凤眼半垂着，眼角带着熬夜留下的淡淡暗影。
瞳孔不再是记忆中的深棕，而是沉淀为一种极深的、近乎墨黑的绀青，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下颌线如同被最苛刻的工匠用刀斧削凿过，棱角分明，颧骨微高，整张脸透着一股近乎冷酷的克制与疏离。
精瘦的身体覆盖着线条分明的肌肉，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在暮色中仿佛散发着寒气。
这模样，比起颠沛流离的武士，更像某个古老世家精心雕琢后却又被放逐的贵胄。
他半垂眼帘，与水中倒影“对视”。
倒影中的眼神同样冰冷、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虽然依旧能从面相上看出以前自己的影子，但逸尘感觉，这个所谓的升级，并不是单纯的升级。
就像某一属性过高，会影响到加权值一样，随着升级与奖励点数的加点，身体也在朝着更完美的模样进化。
“说起来，原本这个‘升级系统’是用来培养出足以承载那位最伟大的光辉碎片，也是最初的暗影君王灵体的容器来着。”
“原本[升级系统]的主要目的就是负责精心“雕琢”承载王的容器——这么看来，比起升级，这倒更像是在进化。”
着光洁的下巴，逸尘耗费近半个小时，结束了这像是自恋一样的自省。
换上红枫驿制式的玄色立领武士服，他拆掉了所有象征身份的红枫家纹。
肘部和膝部磨损严重的地方，被他用坚韧的兽皮粗糙地缝补加固。披上那件洗得发白、下摆浸染着洗不净的暗褐污渍的旧羽织，他转身走向甲铁城方向。
营地中央，巨大的篝火己经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忙碌或围坐的人群。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焦味和一种刻意营造的、带着不安的平静。
人们低声交谈着，为晚上的祭奠做准备。
逸尘无视了这一切，径首走向车尾——他承诺过给无名跟生驹放放风，顺便解决一下她们的‘补给’问题。
然而，还未靠近最后一节车厢，异样的动静便传入耳中。
借着篝火跳跃的光影，他看见几个平民——
他们手中紧握着锄头、带着锈迹斑斑的菜刀跟去我齿的钉耙，狗狗祟祟地向着车尾摸来。
不等他出声，西方川菖蒲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不是敌人，他们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看着眼前的闹剧，逸尘不是很理解。
明明这些家伙害怕卡巴内，怕的跟见了鬼一样，遇到袭击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可现在却敢去主动招惹无名她们了？
吃错了药吗？还是单纯的认为有她们拥有人类的思维，懂得沟通善良好欺负？
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目光地扫过人群，答案很快浮现。
在那几个身后不远，一个身材矮小、围着象征家老身份的紫色头巾的老家伙，光着腿，山城时见过的那个梅川库子。
这位梅川库子的家老，正躲在阴影里，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眼神闪烁着算计和煽动的光。
虽然听不清许诺了什么，或许是额外的食物？或许是安全的承诺？
但显然，正是这廉价的蛊惑，点燃了这几人心中的愚昧之火。
逸尘抱臂而立，玄色羽织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如果被这些破烂农具指着的是他，战斗会在十秒内结束，地上只会多几具温热的尸体。
但现在……他看着无名车厢紧闭的门，又瞥了眼那个躲在暗处煽风点火的老家伙。
“啧，可惜了。” 逸尘心中掠过一丝系统商城还未开启的遗憾。
“这种好戏，真该有把瓜子……或者冰阔乐爆米花？”
他如同置身事外的观众，静静等待着这场闹剧的下一幕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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