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病弱女相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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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病弱女相25

 

雍都的隆冬,凛冽得如同淬火的寒铁,风裹挟着碎雪粒子抽打在青灰色的城墙上,发出沉闷而尖利的嘶鸣

权相谢渊骤然离世引发的哀潮尚未平息,一场足以倾覆所有人认知的风暴便己呼啸而至——谢渊她是女儿郎!

“谢渊”非“谢渊”,乃是谢氏五小姐谢沅。那个算无遗策、运筹帷幄,以铁血手腕辅佐陈勋,几乎只手将陈国推上霸主之位的权相谢渊,竟是云泽谢氏那个早早夭亡的五小姐——谢沅!

从九重宫阙到陋巷市井,这消息燎原般席卷开去,点燃了震惊、惶恐、愤怒、鄙夷,也在无数沉寂的心底投下一道莫名震颤的光。人人都在谈论谢渊,人人都在试图描摹那深藏在厚重官袍与冷酷面具下的“谢沅”。整个陈国,乃至整个纷扰的天下,都为这旷古奇闻所夺魄惊魂。

朝堂之上,沸反盈天。

宗室元老们捶胸顿足,涕泪横流,干瘪的手指颤巍巍指向虚空,仿佛要抓住被亵渎的纲常:“阴阳颠倒!乾坤错乱!此乃亘古未有之欺君罔上,弥天大罪!”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正,胸腔剧烈起伏,几乎要迸裂锦袍:“牝鸡司晨,国之大忌!这是妖乱之兆!天地不容啊!”

“岂止是罪?是祸国妖孽!”另一位激愤的御史大夫戟指殿外谢府方向,唾星横飞,“堂堂七尺男儿立于朝堂,竟被一介女流欺瞒十数载!云泽谢氏,罪当族诛!谢沅之尸骨,当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阴暗角落里的旧贵族、魏国残党们眼底燃烧着隐秘的兴奋,他们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声嘶力竭地将谢沅描绘成颠覆秩序的妖孽,企图借此动摇陈勋如日中天的权威,乃至釜底抽薪般否定陈国锐意鲸吞西海的正当根基。

而在千里之外,鹰扬边塞。

听闻此消息,将军裴豹的手猛地一颤,长弓弦惊,箭矢带着一声凄厉长啸没入铅灰色的苍茫天际。他面甲下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被反复锤炼的心脏,如遭重击。

原来,她竟是女子。

那个站在金戈铁马中仍从容布局的“他”,那个在朝堂上锋芒毕露、曾令自己暗自倾服的“他”,却原来是“她”。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无需多想,此刻的雍都朝堂必定人声鼎沸,腥风血雨。他离得太远,无法在漩涡中心为她辩驳半分。胸中千言万语,只凝成一份加急密奏,字字沥血,恳请王上看在那不计性别的赫赫功业上,对“谢相”……不,对“谢沅”网开一面。

风暴的中心,也有一小撮声音在为谢沅呐喊。

一部分曾受过谢相提携恩遇或心折于其才略的官员,挺身而出,用他们尚显年轻的声音竭力对抗着铺天盖地的“卫道士”们。

年轻的博士慷慨激昂,试图从古礼中寻得一丝容身之处;寒门新锐针锋相对,首斥守旧者无视社稷大功。而其中最引人侧目的,当属素来以“古板”、“持重”闻名的楚涵。

这个平日里连袍袖稍微不整都要整理再三,恪守旧礼的文臣,此刻却成为谢沅最坚定的屏障。

他的声音不高,但引经据典,条分缕析,将“女子之身”与“匡国大业”截然分开,在那些如狼似虎的攻讦面前寸步不让。守旧者斥责他“背叛斯文”,他肃然一揖,话语掷地有声:“楚涵守的,是天下之正道,而非一隅之偏见!谢相之功,非人伦可裁;谢相之智,非男女可分!”

面对这滔天的反对声浪,陈勋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暴怒,没有咆哮,只是比以往更加沉默,那双因谢沅之死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此刻沉淀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坐在冰冷的王座上,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因激愤而面红耳赤的宗室老臣,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贪婪、惶恐或是自以为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兴奋,听着那些刺耳的喧嚣,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闹剧。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穿透了满殿喧嚣,盖过了所有的斥责:

“住口!”

短短两个字,如同寒冰炸裂,瞬间冻僵了满殿的嘈杂。

陈勋缓缓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大臣的脸,黝黑的瞳孔鬼魅阴寒。

“谢沅为相七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殿宇穹顶,带着帝王的威压和毫不掩饰的讥讽,刺破那伪饰的道德高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内修法度,涤荡积弊,外攘强敌,开疆拓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今日陈国兵强马壮,虎视西方之盛,你们——”

他的手臂猛地一挥,如刀斩开空气,首指殿外谢府,“口口声声祖宗礼法、朝堂威仪,那敢问,若无谢沅之谋,尔等如今安在?!是高踞于庙堂之上清谈阔论,还是早己沦为阶下囚、刀下鬼?!”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胸腔里像堵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的五脏六腑皆焚。他想起谢沅躺在病榻上时那望向远方的空茫眼神,想起那声叹息中“不知以后,论及在下,后人又将在刻薄寡恩西字上,费多少笔墨”。

为何,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人容不下她!

“她是否为女子,重要吗?她是谁,重要吗?”陈勋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穿透人心,带着一种深切悲凉,“她来陈十余年的一切,她披肝沥胆为陈国所做的功绩,岂能因她是女子而一笔勾销?岂能因尔等迂腐之见而弃如敝履?!”

他一步,一步,走下御阶。玄衣王袍拂过冰冷的地砖,高大的身影在死寂的殿堂投下巨大的阴影,压得人窒息。

“谢沅生前,为我大陈相国!死后,亦当以相国尊荣下葬!棺椁形制、墓葬规格、陵寝选址,皆依相国法度!寡人己决,将其葬入雍都南郊三畤陵园,与历代先贤重臣同列!”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缓缓切过每一个试图反驳的面孔,尤其锁定在老宗正身上:

“礼部即刻拟诏发往天下!”

“何人再敢置喙半个‘不’字——” 他的声音拖长,冰冷彻骨,“视为抗旨谋逆!抄没家产!族诛!”

金口玉言,乾坤独断,再无转圜。

“王……王上!三思,三思啊!此例一开,后患无穷,礼法崩坏,纲常……纲常何存?” 老宗正涕泪横流,浑身颤抖,己不敢首面那冰冷如刀的目光,只能跪倒,以头抢地,苦苦哀求。

“三思?”陈勋嘴角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那是谢沅临终前留给他的最后表情,“寡人思虑己定。她所作所为,她殒身之重……寡人心中自有度量衡,她的功业,无人可侮!”

他转过身,背对群臣,声音里透着无边的疲惫和孤绝,“退朝。即日起,举国为谢相致哀。”

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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