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姝只喝了点水，没有吃东西，她虽然肋骨很痛，还是忍着将那片区域的石头捡走，收拾出一片空地来。
当谢怀舟拖着半棵树回来时，两人相视一望，都是一脸惊讶。
这叫拾柴？
怪不得他背自己那么久都不嫌累，这人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他勒令婧姝：“你坐着别乱动，伤势加重怎么办？”
婧姝低声说：“我想帮点忙。”
“你坐着别动就是帮忙！”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谢怀舟又回一句：“你现在是群众，受灾群众等着被救援。”
婧姝低声道：“还不是。”
她是下放分子，人人避之不及的大小姐，不值他拼了命来救的。
谢怀舟从背后拿出一把小匕首，将树枝砍下当柴，还算完好的树叶撸下来铺在空地上，比睡石头暖和点。
他的背包看着不大，装的东西还挺多，还有一个铝餐盒，他倒入清水掰了点军粮进去，在火堆上烧开后递给婧姝：“吃吧！味道应该跟焦屑差不多。”
婧姝摇头：“你先吃。”
“那怎么行！让你吃剩的？”
“也不能让你吃我剩下的呀。”
若换了别人，谢怀舟会觉得对方瞎讲究，都啥情况了，还讲究这些。
但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只觉得愿意陪她讲究。拿起铝饭盒盖，舀了几勺过去，他两口吃了，再将剩下的饭盒递给婧姝：“再秒不吃就凉了。”
婧姝朝他一笑，接过来小口吃起来。她吞咽时肋骨就一阵抽痛，只能慢慢地吃。
突然想到给孩子们的食物还有一样没‘报备’，她心一动，佯装从口袋里掏，其实是从空间拿了两块冰糖出来，递谢怀舟一块：
“这是当初从我家里带的，只有这么点。”
“之前为了安抚受伤的孩子，都给他们吃了。”
谢怀舟没有怀疑啥，因为当初婧姝从沈家带的包袱，是他检查过的，确实有一包冰糖。但他知道她还把一些红糖伪装成她爷爷的药，他也没有揭穿。
他从她掌心拿起一块糖，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接触，可他看到她掌心的血泡和茧子，还有满是血痕破掉的手指。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还在沈家的时候，沈家的下人被带走后，她第一次进厨房，那时一些小同志戏言：”盯着点，别让大小姐把厨房烧了。“
他也悄悄去看了一眼，她的手纤细，真是十指如葱，未沾阳春水。任谁也不信，这样的一双手会烧菜。
但她确实会烧菜，还烧得一手好菜，连最抵触大小姐的小同志，也每餐都期待着，她送来的饭菜。
而现在， 这双手变化之大，让他差点认不出来。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怔了一下，粗大的手指磨擦着雪白的掌心，有点痒，婧姝的脸又红了，飞快地缩回手。
手腕却被他抓住：“怎么弄的？”
婧姝想挣扎，可她手腕纤细的，仿佛他一用力，都能折断似的。
他边问边从包里拿消毒水，婧姝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一时越发不好意思：“我自己上药。”
“还是我来吧！药水太少，别浪费。”
婧姝只好伸出十指，任由他拿着棉球上药。为打破这种旖旎气氛，她回答上一个问题：
“有几个孩子被堵在山洞里，为了救他们出来，我和春花、秋花扒石头，才受伤的。”
谢怀舟的眼底滑过一丝心疼，突然问道：“村里对你怎么样？”
婧姝实话实说：“还不错，我爷爷是兽医，我也学了一些，在村里还算有用处。”
“如果这一次你的功劳真申请到农户，你想落户这里？”
婧姝轻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
谢怀舟沉思片刻后道：“若是另有选择，你和你爷爷可以去更远些的地方，这里的人都知道你们的过去，还是会排斥的。”
婧姝认真地说：“谢谢！若有机会，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又凄凉一笑：“我也没立什么功，虽然救了孩子们，可把你这个队长拉了进来。也许上面还要问责呢！”
“事在人为，我会将你的功劳据实上报。”
‘啪啦’树枝烧出声响，不知何时，天色己经黑透了。除了远处偶尔有一声狼啸，灾后的山中寂静无声。
沉默半晌，婧姝红着脸，坐姿很不自然，实在忍不下去，她才小声说：“哪个，我想方便一下。”
火光下，谢怀舟的脸不知是火光衬映的，不是因为旁的，也红了一片。
“我去巡逻一圈。”
他转身走向远处，头都没回一下。
首到他身影彻底消失，婧姝才赶紧到石头后面方便，好尴尬，好丢脸！就是怕这个，她连水都没敢喝。
过了许久谢怀舟才回来，见她己经缩成一团躺在树叶上，盖着他的外套睡着了。
他知道她在装睡，婧姝也知道他发觉了，可两人都没出声，只有火堆不时发出噼啪声。
不知不觉，婧姝真的睡着了。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谢怀舟才抬头细看她的脸。瘦了，下巴更尖，眼窝更深。
她竟然说村民对她还不错，他又岂会不知下放的资本家会面临什么？吃的苦只字不提，连十指血淋淋也不当回事。
他以前竟然觉得她是玻璃花！
他记得她和她爷爷出城那日，看守沈家的同志议论了两句：“不知道大小姐受不受得了下放的日子？”
“听说有一些受不了，有疯了的，还有走绝路的。唉，吃了她那么多顿饭，希望她能熬下去。”
若谢怀舟告诉他们，沈大小姐不光熬下去了，还快要成为他们的同志，成为一名优秀的新青年，他们一定会惊掉下巴吧！
月上中天的时候起了凉风，谢怀舟往火堆前靠了靠，发现婧姝缩的更紧了，将他的外套紧紧裹住，汲取那一丝温暖。
他将火堆往她身边移了移，看着她熟睡的脸，不禁心道，你对我倒是信任的很，敢睡这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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