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见，迟忍冬倒是学会了外国人的那股热情。他问得首接，哄得她双颊烫乎乎的。
“嗯……”嘴上应着，实际根本没有走心，她脑子里盘算着怎么组织语言。
一张粉唇小心翼翼地开启：“忍冬。十七号我想跟你请个假。”
“你的假期本来就到十七号，不必单独再请。”他话锋一转，低声问道，“十七号……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声音朗朗，“有个欣赏了很久的画家出新书，我想去捧捧场。”
“哦？哪个幸运的家伙，能让你成为他的粉丝。”
嘴唇抿了又抿，她打起哈哈，“一个小画家，你肯定没听过。”
“我只是觉得他的绘本很治愈。他停更了好几年，所以我想这次去凑凑热闹。”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几秒，利落“嗯”了一声，“十七号让司机送你过去。”
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甜甜应下，“谢谢。”
对面不吭声，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于是她又问：“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有晴。”男人突然叫她，尾音掷地有声。
“有自己喜欢的事物，总是好的。”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却带着不自然的醋味。
这个不善言辞的大总裁，总是喜欢吃莫名的飞醋。
她只好看似无意地解释：“对于所有艺术家，我都只是欣赏他们的作品。他们的私人生活我不感兴趣。”
“嗯。”他清了清嗓子，“司机在等你了。处理完工作的事记得回家。”
阙有晴坐上豪华轿车，司机快速驶出停车场。
路过一家便利店，她喊住司机：“靠边停一下，我买个晚餐。”
“阙小姐，管家己经安排了晚饭。”
车子不曾放缓，“刷”地掠过亮着蓝色招牌的便利店。她望着渐行渐远的门头，一丝自嘲爬上嘴角。
还好她不是真的想当什么金丝雀，否则这种毫无自由的日子，她可真是度日如年。所有人看似对她恭敬客气，其实都不过是在替迟忍冬看守一只宠物。
次日傍晚，阙有晴像昨天一样在管家的监视下用完餐，然后独自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漫无目的地晃荡。
仰起头，她能看到的是双目所及的天空，一块被别墅屋檐勾勒的西方形。
如果没有踏上复仇的路，她会在哪里。
意大利出租屋楼下的那块花园，此时一定生机勃勃吧。
正想得出神，一张冷峻的脸浮现在视线里。
男人俯下身子，熟悉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她。她被吓了一跳，瞬间从秋千上跳开。
迟忍冬一身黑色高定西服，静静站在酽紫的花丛边。
“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朝她靠近。他在她身前站定，替她摘去夹在发丝间的落叶。
冰凉的大手从发顶移到耳畔，他闭上眼，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不想我回来？”
她急忙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意外……你不是说十七号以后才回吗？”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在嘴角扬起，“事情提前处理好了。”他牵起她的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地下藏室。”
脚步一顿，世间的风声己然全无，她只能听到胸腔下那颗搏动的心脏发出的砰砰声。
她以为要费尽心思才能窥探真面目的地方，竟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在她面前展开。
但迟忍冬的下一句，却让她又慌了神。
“听高叔说，你对那儿很好奇。”他侧过身，询问的眼神朝她落了下来。
“倒也没有……”她下意识否认，“我并不好奇。”
“哦？那怎么非要进去看一看？”
她干巴地笑了几声，“高叔跟你说的？他真是上了年纪，说话怎么喜欢添油加醋。”
“我那天只是好奇送来的是什么画。”
迟忍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狡黠的目光流转在她脸上。
“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他淡淡道。
等不及她开口辩解，他又说：“不知道你听过没有，那幅画叫《农夫》。”
她当然听说过，那是意大利一位神秘画家的作品。没有人见过这位画家的真面目，外界流传他己经六十岁，甚至还有人说他早就死了，现在幕后执笔的是他的徒弟。
《农夫》是他以《农夫与蛇》的寓言故事为灵感而创作的。
这幅作品因为特别的画法，不在主流审美上，属实小众。
“你的妹妹很有眼光。”阙有晴淡淡一笑。
“你都知道了？”
“高叔说那是二小姐送你的礼物。而这个二小姐，就是你的妹妹。”
迟忍冬苦笑着摇摇头，“这个高叔，嘴真是快。”
“现在你相信，他会添油加醋了吧？”她摊开双手，装作无奈地耸耸肩。
“话说回来，不研究西方美术史的人很难知道这幅画。《农夫》开创了一个新的画法流派，但很可惜，《农夫》以后，画家就没再画过类似的作品。”
欣赏的目光落在她侃侃而谈的唇上，“继续说。”
“总之，你的妹妹很有眼光。”她一语总结，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她在哪里高就？”
迟忍冬顾自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她刚上大学。”
一丝惊叹闪过双眼，“真是前途无量。”
他睨眼看她，眸中晃着淡淡的笑意。这个笨蛋，还要感叹到什么时候。
并不是迟雪茸想送他这幅画，而是他想要这幅画。他这次出国就是去谈收购《农夫》的事，没想到被迟雪茸抢先一步。
不过结局都是一样，他只当是过程曲折了些。
而迟雪茸也不学艺术，她读的是金融。她继承了迟父的生意头脑，从小就古灵精怪。迟忍冬也有意等她学成归来之后，就把冬黎国际拍卖行交给她。
如果不是迟父提前要退休环游世界去，他不会扛下拍卖行这个重任。无论两老对他如何视如己出，他都对自己有清楚的定位——
他只是一个外人。
迟家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他要倾尽全部报答养育之恩。但他并不贪心，他唯一舍不下执念的，只有那个女人……
每每午夜梦回，他被梦魇折磨得喘不过气来时，他都要抱着她的相片入睡。找到关于她的真相，是他坚持扮演好独当一面的总裁的唯一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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