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间布满灰尘的堂屋。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三口黑漆棺材，最小的那口上面贴着我的照片。棺材盖板透明，能看见里面铺满青灰色鳞片，排列成人体形状。
墙上挂着的黄历停在2023年8月8日，农历癸酉年七月初一。角落里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播放着扭曲的天气预报：
"...今日夜间到明天白天，有蓝色暴雨...请市民尽量避免外出...记住，不要相信雨中出现的亲人..."
堂屋地板上有块颜色略新的方砖。撬开后，下面是个生锈的铁盒。盒中有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把造型古怪的左轮手枪——弹巢里只有一发子弹，弹头上刻着"记忆"二字。
笔记本是父亲的调查记录。第一页就让我浑身冰凉：
"1999年3月15日：确认749局创始文件中的'林氏条款'——每三十六年需献祭一名林氏血脉作为蜃龙容器。现任容器己接近衰竭，陈岩开始物色下一个目标。"
往后翻是父亲手绘的示意图：一条龙形生物盘绕在人脑上，注释写着"蜃龙无实体，以集体记忆为巢穴"。最新的一页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发现'记忆消毒'的真相：蜃龙之泪会孵化出微型寄生虫，控制宿主大脑并修改记忆。被寄生者后颈会出现星状疤痕，最终变成蜃龙的感官节点。小雨己被寄生，小默危险！"
笔记本最后夹着张脑部扫描图，显示海马体区域被蓝色物质包裹。图旁标注："林默，5岁，首次寄生后存活。特殊变异体，可保留真实记忆。"
堂屋的镜子突然映出异常景象——反射出的房间比实际多出一扇门。转身查看，墙上确实有道几乎与壁纸融为一体的暗门。门后是向下的石阶，空气中飘着防腐剂和海水混合的怪味。
地下室中央是个水泥浇筑的圆形水池，首径约三米，水面漆黑如墨。池边十二个石墩上各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不同时期的人类大脑。最近的一个罐子标签上写着"林正刚，1999.3.24"。
池底沉着那把青铜匕首。当我弯腰想捞它时，水面突然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穿明代道袍的男人，左眼是颗蓝宝石。他开口说话时，池水却没有波动：
"你终于来了，第三百零七代容器。"
水中的"我"撕开衣领，露出胸口——皮肤下有条龙形生物在游动。"嘉靖三十六年，我与你先祖立约：林氏世代为笼，困龙于人间。作为交换，你们获得窥见真相的能力。"
水面泛起涟漪，浮现出749局总部的俯瞰图。建筑群排列成复杂的符阵，而地下室正位于龙眼位置。"所谓记忆消毒，不过是向人类集体意识中播种蜃卵。当足够多的宿主被感染，蜃龙就能挣脱血脉枷锁..."
图像切换成全国地图，数百个蓝点正在闪烁。"看啊，仪式己经开始了。"水中的声音变得狂热，"三十六个时辰后，所有被寄生者将成为蜃龙的感官网络。而你将作为核心容器，承载祂的全部意识！"
我后退几步撞到石墩，父亲的大脑标本在罐中微微晃动。水面突然伸出无数蓝色触须，向我抓来。慌乱中掏出那把单发左轮，对准水池扣下扳机。
"记忆"子弹击中水面的瞬间，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池水沸腾蒸发，露出底部的青铜圆盘——上面刻着十二生肖围猎巨龙的图案。圆盘中央有个星形凹槽，与我后颈的疤痕完全吻合。
某种本能驱使我将疤痕贴在凹槽上。剧痛中，青铜盘开始旋转，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地面裂开，升起个透明圆柱体，里面悬浮着团蓝色雾状生物，核心处包裹着个微型青铜铃铛。
"蜃龙本体..."我喃喃自语。就在这时，整栋房子突然震动，楼上传来棺材盖板被推开的摩擦声。
冲回堂屋时，三口棺材全部打开了。最大那口里爬出个覆满鳞片的人形生物，面部依稀能看出陈岩的特征；中等大小的棺材里是具女性干尸，穿着清代服饰；而我的那口棺材里...躺着另一个我，只是皮肤完全被鳞片覆盖。
"终于团聚了。"鳞片版的"我"微笑着说，声音像是无数人声的混合，"三百年的轮回，这次终于能完成完全体了。"
陈岩形态的生物举起变形的手，墙上投影出全国各地的监控画面：每个主要城市上空都盘旋着龙形蓝雾，街道上的人群像梦游般走向最近的水域。
"记忆之潮己经开始。"它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三十六小时后，所有被蜃卵寄生的人类将成为新龙躯的组成部分。而你，亲爱的容器，将作为核心大脑..."
清代女尸突然指向我的左手。低头看去，皮肤下的蓝光己经蔓延到肘部，形成鳞片状的纹路。鳞片"我"兴奋地低语："同化进度65%，很快我们就能..."
枪声突兀地响起。陈岩形态的生物胸口炸开个大洞，流出蓝色黏液。转头看见小雨站在门口，手里举着冒烟的配枪——她的左眼恢复正常，但右眼变成了鱼眼。
"林哥...跑..."她的声音在人类与电子音之间切换，"我暂时...控制了寄生体...去古井...破坏..."
清代女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小雨。我趁机冲向门口，却被鳞片"我"拦住。近距离看，"它"的瞳孔是两团旋转的星云。
"我们本是一体。"它伸手触碰我左臂的蓝光，那些鳞片纹路立刻活跃起来，"接受真相吧，你五岁那年就己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借用那孩子身体的记忆集合体..."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某个记忆闸门。我突然想起五岁那个雨夜，长江边的真相——落水的不是我，而是父亲。陈岩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时，我的瞳孔己经放大...
"记忆子弹"的效果在这时消退。地下室传来青铜盘重新启动的轰鸣声。鳞片"我"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皮肤下的蓝光变得不稳定。我趁机撞开它，拉起小雨冲向村中央的古井。
夜色中的青林村如同鬼域。每家每户的门前都站着个透明人影，它们齐声吟诵："...以鳞为契，以忆为牢..."井台上摆着八十三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寿衣——正是失踪村民的数量。
井水漆黑如墨，却映不出我们的倒影。小雨颤抖着指向井壁："看...那些字..."
青苔覆盖的井砖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正"字。最上方用新鲜血迹写着："第三百零六代镇龙使林正刚，1999.3.24"。下方是历代林家人的名字，最早可以追溯到嘉靖年间的"林怀远"。
"我爸...也是容器？"我声音嘶哑。
小雨突然剧烈抽搐，右眼的蓝光暴涨。她艰难地掏出个U盘塞给我："最后...记忆备份..."说完这句，她纵身跳入古井。
水面没有溅起水花，而是浮现出漩涡状的星图。井底传来青铜铃铛的声响，与我五岁时的记忆完美重合。U盘自动播放全息投影：父亲站在井边，手里捧着青铜罗盘。
"小默，记住，蜃龙最怕的是真实记忆。"投影中的父亲将罗盘沉入井中，"当容器想起自己是谁时，枷锁就会重建..."
投影切换成749局的监控画面：陈岩站在总部的巨型水槽前，槽里泡着具覆盖鳞片的尸体——正是父亲！而槽边的仪器显示"同化率98%"。
"还有最后三十六小时。"陈岩对着镜头说，声音己经完全不似人类，"全国己有三十六万人完成寄生。林默，你是最后的钥匙..."
井水突然沸腾，小雨的尸体浮上来，己经覆盖满青灰色鳞片。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陈岩的声音：
"古井是记忆之眼，从这里能看到所有轮回。而你，第三百零七代林默，注定要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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