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村的古井在午夜泛起幽蓝光晕,井水逆流成悬浮的水晶珠链,每一滴都映着破碎的星图。
无双跪在井沿,白发垂落水面,与倒悬的月光纠缠成银网。
玉龙珠在她掌心龟裂,蛛网状的纹路渗出冰蓝色光液,顺着指缝滴入井中。
“你想清楚了?”井底传来先祖的叹息,声波震得水面漾起年轮状波纹,“溯流光每逆转一秒,就吞掉你一寸寿命。”
她将染血的发带抛入井中。
那是李战宸昨夜咳血时攥碎的绷带,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用我十年换他一天,够吗?”
急救室猩红的警报灯,像濒死巨兽的心脏,在无双和李战宸交叠的身影上投下绝望的脉冲。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铁锈般的血腥味,以及一种……玉龙珠能量逸散时特有的、清冽如古井寒泉却又带着毁灭气息的异香。
李战宸胸口的龙纹刺青己彻底化作浓墨般的漆黑,细密的金色纹路消失殆尽,仿佛被深渊吞噬。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让那墨色更深一分,像在汲取他最后的生命力。
他染血的手掌还虚虚覆在无双眼睑上,指尖冰凉,带着不容抗拒的虚弱力道,试图隔绝她眼中汹涌的泪光和那不顾一切的疯狂。
“住手……” 他嘶哑的声音几乎被警报淹没,金线穿透她手腕的剧痛,远不及他眼中碎裂的恐慌,“病毒会反噬……你会……”
“那就一起死!” 无双猛地抬头,眼中哪里还有泪水?
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舌尖被自己狠狠咬破,一滴滚烫的、蕴含着古老祝家血脉的心头血珠,“啵”地一声,精准溅射在悬浮于两人胸口之间、布满裂痕的玉龙珠上!
嗡——!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玉龙珠不再是珠子,它化作了一轮微缩的、狂暴的银月!
刺目的银白光芒瞬间吞噬了急救室所有的猩红,将冲进来的医疗组成员、惊慌失措的白医生、甚至破门而入的陈锋都凝固成了背景板上的剪影。
光线并非均匀扩散,而是像亿万根燃烧的银线,从珠体裂痕中狂涌而出,穿透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在灼烧空间本身。
无双的量子触须与李战宸本能护体的金线,在这毁灭性的光芒中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被强行牵引、纠缠、编织!
它们不再是独立的异能具象,而是化作了一道巨大的、璀璨的、疯狂旋转的DNA螺旋光链!
光链的核心,正是那颗濒临破碎的玉龙珠。
“溯流光……以吾之寿,溯尔之伤……” 无双在心中默念着奶奶日记里那禁忌的篇章,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灵魂上。
她感觉不到手腕被金线洞穿的痛,也感觉不到舌尖的伤口,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力量正从她身体最深处,从血脉的源头被强行抽离、点燃、灌注进玉龙珠!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扭曲。
不再是单纯的视觉,而是被强行拖入了一个由纯粹能量和时间碎片构成的乱流。
她“看”到了李战宸体内,那些狰狞舞动、吞噬着生机的黑色菌丝,如同活物般扎根在他的骨髓、脏器、神经末梢。
她“看”到了雪山崩塌时,那根刺入他肋骨的冰锥,带着倒钩撕裂血肉的瞬间;
她“看”到了时空乱流中,无形的量子风暴像亿万把剃刀,切割他精神网络的剧痛;
她甚至“看”到了昨夜火锅升腾的蒸汽里,几颗伪装成辣椒籽、混入他碗中的病毒结晶,闪烁着致命的幽蓝微光……
“找到你了!” 无双的意识在时间乱流中尖啸,如同最精准的导航导弹,锁定了病毒最初侵入、冰锥刺入、量子风暴爆发的……那一个个“原点”!
玉龙珠的光芒骤然向内坍缩!
不再是爆发,而是倒流!
时间,在她磅礴的、燃烧生命换来的意志下,被强行……逆转!
现实中的急救室,时间并未真正倒流,但发生在李战宸身体内部的“时间”,却沿着无双意志开辟的通道,开始了狂暴的逆溯!
“呃啊——!” 李战宸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
他皮肤下疯狂蔓延的黑色树根状脉络,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缩、变淡、消失!
他咳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带着冰碴和奇异能量残渣的暗红色液体。
胸口的墨黑龙纹,颜色在剧烈波动,浓黑与黯淡的金色疯狂交替闪烁,仿佛两种力量在他体内进行着最后的拉锯战。
而这一切的代价,清晰地、残酷地展现在无双身上。
她原本只是鬓角染霜的银发,此刻如同被泼上了月光银粉,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从发梢到发中,再到发根!
那银白不是衰老的灰白,而是一种流动的、仿佛蕴含着星屑的耀眼银色,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却也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枯萎感。
她的脸色迅速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比身下的床单还要惨白,嘴唇失去了所有光泽,干裂起皮。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眼角、嘴角,甚至耳廓边缘,都悄然爬上了几道极淡、却无比清晰的细纹——那是生命精华被过度透支的刻痕。
悬浮的玉龙珠,“咔啦”一声轻响,一道新的、更深的裂痕贯穿了珠体,如同无法愈合的伤疤。
珠光迅速黯淡下去,变得灰蒙蒙的,仿佛蒙上了尘埃。
“噗通!” 无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摔倒在李战宸身侧。
那瀑布般的耀眼银发,铺散开来,覆盖了两人交握(或者说,她的量子触须与他的金线还本能地纠缠在一起)的手,覆盖了李战宸正在剧烈起伏、但明显趋于平稳的胸膛。
急救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医疗仪器重新开始发出规律、但不再刺耳的“滴滴”声,宣告着生命体征的回归。
白医生手中的第二支镇静剂再次摔在地上,他看着病床上那银发如雪、气息奄奄的女孩,再看看胸膛起伏渐趋平稳、墨黑龙纹颜色终于稳定在一种深暗近黑、但不再有活物蠕动感的李战宸,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挤出两个字:“神迹……还是……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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