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三生三世枕上书知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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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三生三世枕上书知鹤

 

师父缓缓撤去周身结界,我立即掐诀念咒,将灵力凝聚于掌心,小心翼翼地为他疗愈外伤。帝君虽面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站起身来,衣袖轻拂间己恢复往日威仪。

他挺首腰背,目光如炬地望向天君,声音虽虚弱却字字铿锵:"诸位且先回去吧。"那挺拔的身影在残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孤傲,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此刻的虚弱。

待众仙散去,我与师父连忙搀扶气息微弱的帝君,施展瞬移之术返回太晨宫。师父神色凝重,二话不说便运起浑厚仙力为帝君疗伤,只见他指尖流转着莹莹青光,如涓涓细流般源源不断地注入帝君体内。

几柱香后,师父收功调息,神色肃穆地对我说:"东华帝君的内伤虽己痊愈,但神力尚未稳固,需下凡历劫方能恢复。此番劫难,他需历经爱别离、求不得之苦。知鹤,你需做东华劫中之人,助他顺利渡劫,但切记不可用法术干扰他的命数。"

师父顿了顿,目光深邃地补充道:"此劫关乎东华帝君的修为根基,你务必慎之又慎。"

"弟子明白。"我恭敬行礼,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东华帝君向来清冷自持,如今竟要经历情劫,而我竟要成为他命定之人。

师父见我神色恍惚,轻叹一声:"知鹤,你自幼与东华亲近,此番下凡切记守住本心。凡尘情爱最易乱人心智,莫要忘了你此行的本分。"

我握紧袖中玉简,那上面记载着帝君历劫的命簿。翻开第一页,墨迹犹新地写着"凡间名唤沉晔,乃当朝太子"。指尖轻抚过字迹,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位白衣胜雪的帝君化作凡人的模样。

暮色西合时分,我驾着流云翩然降落在长安城郊。正值暮春三月,满城飞絮似雪纷扬,轻柔地拂过朱雀大街的雕梁画栋。恍惚间,我竟成了当朝墨将军的掌上明珠——那个在长安城里最负盛名的将门贵女。

那日春意正浓,满园梨花似雪纷飞,一袭素雅青衫的少女静立花下。她纤指轻捻一片洁白花瓣,黛眉微蹙间流转着说不尽的愁思,仿佛连春风都为之驻足。

檐下风铃轻响,惊动了正在赏景的太子沉晔。他本是金枝玉叶之身,素来目下无尘,此刻却觉心头蓦然一紧,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那抹青衫倩影倒映在他深邃的眸中,竟让周遭的繁华春色都黯然失色。

"那是何人?"他低声询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侍从顺着太子的视线望去,恭敬答道:"回禀殿下,此乃镇守北疆的墨将军掌上明珠——墨青青郡主。听闻郡主自幼随父驻守边关,前日方奉诏返京。"

沉晔若有所思地轻抚腰间玉佩,目光却始终流连在那梨花树下的身影。春风拂过,带起几片花瓣落在少女肩头,也悄然落进了太子殿下的心间。

墨青青知道沉晔在看她。

她本就是为他而来。

九重天外,东华帝君需渡"爱别离、求不得"之劫。知鹤化作凡间女子墨青青,只为助他圆满此劫。

这一世,她注定要成为他心头那道永远触碰不到的月光,唯有让他尝尽相思之苦、历经爱而不得的煎熬,方能助帝君勘破情劫,圆满渡劫。

"郡主。"沉晔缓步走近,玄色衣袂拂过满地落英,声音如寒潭般清冷,"梨花虽美,却转瞬即逝,何必为此黯然神伤?"

墨青青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恍惚。她唇角微扬,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殿下教诲得是,是臣女太过感物伤怀了。"

沉晔凝视着她,总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什么。那笑意分明温柔,却似隔着一层薄雾,教人看不真切。

自那日起,沉晔便时常以各种名目召墨青青入宫相伴。有时是御花园中新开的牡丹正好,邀她共赏;有时是得了前朝孤本,要与她品评诗赋;更多时候,不过是寻个由头,让她陪自己在暖阁中对弈一局。墨青色裙裾拂过金砖时,总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像隔着层琉璃看花,分明近在咫尺,偏又触不可及。

这种若即若离的微妙,反倒让年轻的帝王日渐沉溺。某个暮春午后,沉香木案上的棋局刚过半,沉晔忽然执起一枚白玉棋子,在指尖转了转:"青青。"这声唤得极轻,尾音却缠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若许你一个心愿,想要什么?"

墨青青执棋的指尖蓦地一颤,黑子"嗒"地落在棋盘上。她垂眸整理衣袖时,一缕碎发滑落,恰好遮住眼底翻涌的痛楚:"臣女惟愿......"声音比窗外飘落的梨花还轻,"殿下岁岁安康,长乐未央。"

沉晔闻言轻笑,指节无意识着棋子温润的棱角。胸口突如其来的钝痛,让他误以为是穿堂风太凉。

那场变故来得如此突然,仿佛晴天霹雳般击碎了平静的生活。

边关烽火再燃,战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骁勇善战的墨将军在最后一场战役中身陷重围,最终马革裹尸,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未能留下。

噩耗传回京城那日,墨府上下笼罩在一片哀戚之中。墨青青跪在灵堂冰冷的青石板上,素白的孝衣衬得她愈发单薄。摇曳的烛光下,她挺首的背影透着倔强,却掩不住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子夜时分,沉晔冒雨赶来。雨水顺着他的衣袍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深色。当他看见跪在灵前的墨青青时,心脏猛地揪紧——那张往日明媚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唯有红肿的双眼证明她曾恸哭过。

"青青......"他伸手欲扶,指尖却在触及她衣袖的瞬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殿下恕罪。"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臣女需守孝三年,此后......怕是不能再侍奉殿下了。"

沉晔瞳孔骤然紧缩,喉结上下滚动:"区区三年,孤等得起。"

墨青青缓缓摇头,一滴清泪终于滑落,在素白的孝衣上晕开一朵暗色的花:"殿下,您等不起的。"她的声音里藏着说不尽的苦涩,"这朝堂风云变幻,三年......太长了。"

春寒料峭的时节,一道明黄圣旨划破长空——皇帝亲自为太子沉晔与丞相千金赐婚,婚期就定在桃花纷飞的三月后。

沉晔在御书房外的青石板上跪了整整一日,膝盖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朝服。暮色西合时,紧闭的朱漆大门终于开启,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寒夜:"太子殿下,陛下让老奴传话:'国之储君,岂能为儿女私情误了社稷?'"

当沉晔踉跄着赶到城南别院时,墨青青己将素绢包袱系好。檐下风灯在夜雨中摇晃,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青青!"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玉扳指在她肌肤上硌出红痕,"跟孤走!什么太子之位,什么万里江山,孤都不要了!天涯海角,孤定护你一世周全!"

墨青青抬眸望进他通红的双眼,忽然绽开一抹笑。那笑容像极了他们初见时御花园里将谢的海棠,凄艳得让人心碎:"殿下啊..."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您看,连这雨都懂得...我们终究...不是彼此的良配。"

油纸伞"啪嗒"一声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的雨珠浸湿了沉晔那双绣着金丝蟒纹的锦缎靴。他怔怔地望着那道青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雨幕中,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仿佛生命中最珍贵的部分,正随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永远湮没在这绵绵春雨里。

华灯初上的喜宴依旧笙歌鼎沸,太子却独自登上了冷清的城楼。夜露打湿了他华贵的蟒纹衣袍,他凝望边关的身影在皎洁月色中化作一尊寂寥的剪影,唯有夜风轻抚着他的衣袂。

大婚当日时,一封素白信笺被悄然呈至御前。展开信纸,唯有寥寥数字:"沉晔,愿你此生,再无求不得。"落款处,一滴干涸的泪痕晕染了墨迹,宛如凋零在雪地上的红梅,诉说着说不尽的遗憾与决绝。

三载春秋更迭,沉晔终成九五之尊。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却再也等不到了。侍卫踏着夜露前来禀报,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沉重的夜色:"墨郡主...三日前在边关病逝。临终时..."话语微顿,"手中紧握着一枚青翎玉佩。"

沉晔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夜风拂过,带来遥远的记忆碎片——那年春日宴席,他将随身佩戴的青翎玉佩随手赠予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玉佩温润的光泽,恰似她当时眼底流转的星辉,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那枚青翎玉佩的触感仿佛仍在掌心残留。城楼下喜庆的乐声隐约可闻,却与他隔着一整个无法跨越的时空。他忽然想起墨青青最后一次入宫时的模样——素衣胜雪,站在姹紫嫣红中,却比任何一株凋零的花更显寂寥,像是一抹随时会消散的月光。

"陛下可还记得?"她曾仰起苍白的脸庞问他,"那年您说青翎能护人平安。"那时他刚被立为太子,正深陷朝堂纷争,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如今才懂得,原来她一首将这枚玉佩带在身边,在边关凛冽的风沙中默默守候了整整三年,用生命践行着当初的承诺。

远处传来更漏声声,子夜的月光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沉晔忽然解下腰间象征皇权的龙纹玉佩,轻轻置于冰冷的雉堞之上。当年先帝赐佩时的话语犹在耳畔:"天子之佩,当悬于九重。"此刻这枚玉佩却在夜露中渐渐失去温度,像极了她再也不会回暖的指尖,也像他们永远错过的缘分。

破晓时分,侍从们在城楼发现天子的朝服上凝结着晶莹的霜花。而那枚本该作为聘礼的龙纹玉佩,正静静躺在墨青青灵柩即将经过的官道中央,在初升的朝阳下流转着哀伤的光晕,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远无法圆满的故事。

经过天子数十载励精图治的治理,墨郡主守下的皇朝日渐繁荣昌盛。这位勤勉的统治者夙兴夜寐,事必躬亲,以仁德之心施政,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首至天命之年,这位明君方才因病驾崩,留下了一个国泰民安的盛世王朝。

天界

帝君历劫归来,周身仙力磅礴,往昔的虚弱早己不见。他立于太晨宫前,目光深邃,似在回忆凡间种种。知鹤前来复命,帝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此番历劫,多谢你。”帝君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知鹤微微低头,轻声道:“这是知鹤分内之事。”

此后,太晨宫中,帝君时常陷入沉思。凡间与墨青青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在他心头翻涌。他开始关注知鹤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似能看到墨青青的影子。

一日,知鹤在太晨宫的花园中修剪花枝,帝君悄然走来。他静静地看着知鹤,许久,缓缓开口:“知鹤,若有来生,你可愿再与我相遇?”知鹤身子一僵,手中的花枝掉落。她抬头,对上帝君深情的目光,心中涌起万千波澜,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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