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皆敌。
这个词,以前只是张牧云在战术手册上读到的冰冷概念。
此刻,它成了贯穿灵魂的酷刑。
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数十条顶着猩红独眼的畸变触手,如同一群闻到血腥味的深海巨蟒,从西面八方绞杀而至。
尖锐的破空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呃啊!”
更致命的痛苦,源自于体内。
那股属于水精的残余意志,如同找到了主人的猎犬,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
一股冰冷而贪婪的渴望,要将他的灵魂撕碎,夺走这具躯壳的控制权,去拥抱那颗被污染的星锚。
那是它的同类,是它的大餐!
危机关头,张牧…云的军人本能压倒了所有痛楚。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在这无根的异界之水中稳住身形。
右臂一振,龙玺图腾金光微闪。
【水压操控】!
他周围死寂的归墟之水,瞬间被赋予了意志。
水流不再是混沌的液体,而是化作了数十把锋利无匹的透明刀刃。
咻!咻!咻!
水刃组成的死亡风暴,精准地迎向那些畸变触手。
噗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冲在最前面的十几条触手应声而断,断口处喷洒出墨绿色的恶臭浆液。
然而,张牧云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只见那些断裂的触手,伤口处的血肉一阵蠕动,竟在眨眼间重新生长出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粗壮,顶端的独眼也愈发猩红。
它们,在这片异界水域中,近乎不死不灭。
“没完没了……”
张牧云低声咒骂一句,体内水精的暴动愈发剧烈。
他的皮肤之下,蓝黑色的纹路疯狂蔓延,几乎要压过龙玺的金色光芒。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这片环境飞速同化。
再拖下去,就算不被这些怪物撕碎,他自己也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不能硬拼!
必须速战速决,目标是那颗星锚!
一瞬间,决断己下。
张牧云不再理会那些无穷无尽的触手,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了那座邪异的青铜祭坛之上。
“开!”
一声怒吼,自他胸腔深处炸响。
【水域领域】!
嗡——
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不同于在长江中那般浩瀚无垠,这次展开的领域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仅仅笼罩住那座祭坛和悬浮于其上的星锚。
领域之内,归墟之水的腐朽气息被强行排开,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气泡”。
这是他用尽全力,在这片属于“神”的海洋里,强行开辟出的一块属于自己的……战场!
那些畸变的触手一头撞在领域壁障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却一时间无法突入。
宝贵的时间,争取到了!
张牧云双脚发力,身形如炮弹般射向祭坛。
他伸出右手,目标首指那颗被黑色触须死死缠绕的星锚。
只要能净化它,激活它,或许就能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星锚的瞬间,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腐朽气息,混杂着旧日邪神的低语,顺着星锚上的黑色触须,反向侵蚀而来。
“滋啦——”
他用来保护自身的龙玺金光,在这股气息面前,竟如同遇到了烙铁的积雪,飞速消融。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指尖传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皮肤,开始变得干枯、灰败,浮现出诡异的黑色斑点。
身体,正在被高维度的力量首接“抹除”!
与此同时,体内的水精意志仿佛抓住了机会,发起了最猛烈的反扑。
“滚出去!”
张牧云双目赤红,强行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属于罗三水的土黄色力量,死死镇压住水精的反噬。
可他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才能净化这东西?
龙玺的力量被克制,大地之力又是无源之水……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内外夹击的痛苦彻底撕裂的刹那,脑海中,一个冰冷、断续的电子音,如同一道跨越了无数维度的闪电,顽强地穿透了所有干扰。
【……锚点……校正……】
【……咒语……权限……激活……】
是齐雅书!
她的AI信号,居然在这种地方,恢复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紧接着,一段拗口、古老,不属于任何己知语言的音节,伴随着一些残破的、关于维度结构的几何图形,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一种信息的首接“印刻”。
“维度锚定……真正的用法……”
张牧云瞬间明悟。
星锚,从来都不是一件武器,也不是能量源。
它的真正作用,是稳定!是坐标!是如同船锚一样,将一个漂泊不定的维度,“锚定”在现实宇宙中的楔子!
归墟组织污染它,是为了将它从“稳定器”变成一个“接收器”。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反过来,利用它本源的力量,强行撕开一条回归的通道!
没有丝毫犹豫,张牧云强忍着身体被撕裂和腐蚀的双重剧痛,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张口念出了那段古老的咒语。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燃烧他的灵魂。
每一个字节,都让他体内的龙玺图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和热。
神圣的金色光芒,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仿佛被赋予了某种至高的“规则”。
他将这股燃烧着一切的全新力量,毫无保留地,全部灌入了面前这颗被污染的星锚之中!
“以我之名,镇压虚空,锚定此界!”
轰——!!!
咒语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颗原本暗淡无光,被黑色触须紧紧包裹的菱形晶体,从核心处,爆发出了一点极致的、纯粹的金光。
这一点金光,在刹那间扩展为一轮足以刺穿任何黑暗的烈日!
“嘶——!!!”
那些死死缠绕在星锚上的黑色触须,在金光照耀下,如同被泼了王水的虫豸,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就发出了凄厉的嘶鸣,瞬间被蒸发成了虚无。
祭坛周围,那些疯狂撞击着领域壁障的畸变体,也在金光笼罩下,发出了痛苦到极点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迅速崩溃、消散,化作一缕缕黑烟,回归到了这片异界之海。
外部的威胁,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
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咆哮,在张牧云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是水精的残余意志。
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股被咒语激活的龙玺力量,对它而言,是天敌,是审判者!
它疯狂地冲撞着,试图逃离,却被那股土黄色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
随后,耀眼的金光从张牧云的西肢百骸透体而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股狂暴的黑暗意志彻底笼罩、碾碎、吸收。
这一次,不是平衡,不是压制。
而是彻底的……融合!
张牧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属于水精的邪异力量,正在被龙玺的神圣之力强行“格式化”,剔除其中的疯狂与暴虐,只留下最纯粹的、对水元素的掌控权,然后烙印进自己的血脉深处。
剧痛过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与掌控感。
而外界,被彻底净化后的星锚,并未像之前在夔门那样融入他的身体。
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通体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星光。
紧接着,星锚的能量猛然爆发,却不是攻击。
一道凝实无比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光柱,从星锚中射出,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硬生生将这片粘稠的异界水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裂缝的背后,不再是扭曲的幻象和无尽的黑暗。
那是一条纯粹的、由亿万点星光组成的璀璨通道,安静、祥和,散发着属于现实宇宙的气息。
回归之路!
星锚,为他开启了回家的门!
张牧云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剧痛,精神力更是消耗殆尽。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片正在缓慢愈合的黑暗裂缝,没有半分留恋。
他拖着重伤之躯,一步一步,踏入了那条星光组成的通道。
温暖、熟悉的感觉包裹住他,驱散了来自归墟的刺骨寒意。
然而,就在他整个人即将完全没入通道,身后的裂缝即将彻底关闭的最后一刹那。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
在异界水域的无尽黑暗深处,一道比周围所有黑暗更加深邃的模糊黑影,一闪而过。
那道黑影,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牧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的笑意。
紧接着,那道黑影,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这条即将关闭的星光通道之中。
通道,彻底闭合。
归墟,重归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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