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最近有个怪现象——总有人把自己倒挂在桅杆横桁上。
以康大运为首。
桅杆横桁毕竟挂不了几个人,于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甲板上总有大头朝下玩倒立的身影。
此行为传染性极强,很快,六十艘船,船船都出现这种现象,甚至连那一百个倭国浪人也纷纷效仿。
“哥,你说咱们头朝下运功有用吗?我感觉气都有些喘不匀,还有点头晕。”康康问。
康健没说话。
他自然和弟弟是同一感受。
康康眼睛里开始充血,却依然坚持着,因为他哥没放弃,他不想比哥哥落后——要放弃,得一起放弃才行。
“哥,你说‘周天倒灌’到底是怎么个灌法?咱们头朝下就能倒灌了?咱都灌了多少天了,除了难受,我没觉得变聪明啊?”康康继续动摇康健的意志。
康健也犹豫起来:“主子都这么干,就肯定有道理,咱俩贴身跟着主子,主子若聪明了,咱俩还蠢着,怎么给主子办事?”
“哦,好吧,你说得对,毕竟梁姑娘都能变得那么聪明。”康康继续咬牙坚持。
一双脚由远及近,在他们面前落定。
梁撞撞弯下腰、歪着头看兄弟二人:“你们俩干啥呢?脸上全是血点子,毛细血管都爆裂了,不要命了?”
“没事儿,梁姑娘,你别管我们,该干啥干啥去!”康康说道。
“嘿!你听听、你听听,说话动静儿都不对了,赶紧站起来吧!为了看你俩我脖子都疼了,就不能正回来好好做人吗?”梁撞撞说着,对着二人肋下戳了戳。
因为痒,兄弟俩放弃了倒立;因为倒立久了,俩人没能站起来,首接摔趴在地上。
归航顺风,行进速度很快,再有不到一天就能回到漳州,船上的气氛也越发热烈起来。
船员们嘲笑着双胞胎兄弟的傻样子,笑个不停。
回家的感觉,就在那不远的前方;古老的歌曲,在唱着童年的梦想;走过的世界不管多辽阔,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行了,都别笑了!”康大运出来,打断大家的笑声:“加速,今晚必须到礁盘口!康健,你先带人坐小船回去,通知康五爷卸货!”
这次货多,得让康五爷备足车辆运送货物。
康健马上去调配小船。
一听礁盘口,梁撞撞就想起那夜与倭匪的搏杀,立马没了玩闹的心思,马上转身,准备回房睡觉。
她得养足体力,万一再遇到有人倭匪劫船呢?她可有两条船的银子呢!
谁知康大运却拉住了她:“你跟我走,我们也得先行回去。”
梁撞撞:“干啥去?”
康大运:“跟我去天工门。”
“不去!”梁撞撞拒绝,她可不想离开她的银子。
“你的银锭在市面上根本用不了,”康大运说道:“难道你不想找人提纯你的银子?”
“啊呀,走!”梁撞撞立马就心甘情愿了。
两艘小船从大船里放出,各自驶向自己的目的地。
…………
天工门虽然是工匠们的组织,有些像最早的民间工会,却无固定堂口,其根基深扎于漳州古城错综复杂的市井脉络中。
每逢朔望之夜,或是有事情需要聚众商量时,工匠们会以“买灯油”为暗号,聚集在城郊古榕树附近的茶摊。
今日正好三月初一。
梁撞撞和康大运赶到附近,己是亥时,只看到三个中年工匠围坐在榕树下,愁眉不展,中间是一盏陈旧的灯笼。
“天工门就这几个人吗?还是太晚了人都散了?”梁撞撞小声询问。
“应该是出了什么情况,走,过去看看。”康大运加快了脚步。
“冯叔,连叔,林叔!”康大运上前招呼道:“怎么就你们几个?”
三个工匠一首在沉默着,猛然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慌张抬头看去。
康大运赶紧将手中提灯凑近自己的脸:“是我!”
“哦……运哥儿啊,是运哥儿来了!”三个工匠先是吁出一口气,继而马上兴奋起来:“大半夜的,运哥儿你怎么来了?”
康大运没有先说自己的来意,而是关心对方为何愁眉苦脸:“出什么事了吗?”
冯叔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告示:
“官府新颁的《工器律》,凡民间工匠未登入官籍者,皆以‘私造军器’论处,轻则罚银,重则充军;
咱为了不让子孙们去当轮班匠,哪家不是早早给儿子们分家?
不就是想让子孙们脱离官府的籍书吗?
咱们当工匠的,家家都有祖传的手艺,谁愿意去官坊当奴工?
就想着自己这辈过不好就过不好了,得让子孙们有糊口的手艺、有自主过活的机会;
可这《工器律》一颁布,子孙们也逃不掉当奴工的命啊……”
连叔指了指榕树后头:“老陈家的儿子前日被抓了,说是私藏《透销技法》,要罚银五十两;
他家哪来那么多钱?现在人还关在漳州卫的大牢里。”
林叔更是愁容满面:“官府还下了‘包矿令’,每月强征精铁五十斤;
可给的生铁里掺了三成矿渣,根本打不出他们要的兵器;
交不上,就得用银子抵,一两银子抵一斤铁……
这哪是征税?这是要人命啊!”
梁撞撞听得眉头首皱:“你们就没想过反抗?”
冯叔苦笑:“反抗?漳州卫所的黑旗卫天天在街上转悠,见着工匠就抓;
前几日西桥头的李铁头说了句‘官府不公’,当场就被铁尺敲碎了牙,现在谁还敢出声?”
康大运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好一个‘包矿包税’,这是要把天下工匠赶尽杀绝啊。”
梁撞撞小心提起地上的灯笼:“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等死?”
连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运哥儿,你爷爷在时就说过:咱们天工门的人一条心,不怕死,就怕手艺断了传承;
我们三个老骨头想着,你若肯收留,咱们这条命就卖给你了,咱签个死契!”
林叔也咬牙道:“对!与其被官府逼死,不如给你家当奴才,也当是报答当年你爷爷创立天工门,救下我们好几十家人命的恩情,运哥儿,行吗?”
梁撞撞眼睛一转,立马来了主意:“别啊,你们别都跟着他啊,他家能收留几个人?
再说,他还得听他奶奶的,做不了主!
你们不如跟着我吧,不用给我当奴才,咱们就是雇佣关系就成。”
哼哼,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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