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祖母同不同意,康大运都铁了心去小琉球看望梁撞撞,顺便去趟广东购买粮食。
既然要出门,当然不能让船只空跑,除了带给小琉球的物资外,还要准备在广东省交易的货品。
所以康大运调动能调动的所有人员去做准备,唯独没用康康。
因为康康有任务,他负责应付老夫人的所有盘问——这些年所有瞒着老夫人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康大运第一次院试落榜、城里对他们祖孙不利的谣言、谢砚舟首接或间接对他的迫害、双方之间明里暗里的对抗等。
反正己经被康康说漏嘴了,那就由他全盘坦白。
但有一点:必须说服老夫人不要限制康大运的行动。
康康挣扎过:“主子,您明知道我总说错话,就别让我去见老夫人了吧?您干脆首接惩罚我得了!”
但康大运的答复是:“对啊,让你去见老夫人,就是惩罚,去吧,完不成任务,就把你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以后不用跟着我了!”
就在康大运做好所有准备、康康也终于勉强完成任务、揉着膝盖回来时,康五爷派人过来送信了:“主子,小琉球那边回来了八艘船,捎来了康健的信。”
“捎信?康健为何不回??”康大运边问边接过包袱,指节发白。
他想问的是梁姑娘,话到嘴边又咽下——康健贴身护着她,康健未归,她自然也未归。。
包袱里面竟有一摞信封,每个信封里都装得满满的,信封上有标有日期。
“说是有事情没完成,再晚几日就回。”来人答道。
康康闻言也泄了气。
兄长平安是喜,不见梁姑娘却是真失落。
他恨不能立刻跟哥哥换差,去跟那有趣痛快的梁姑娘,才不要受主子这份气!
“主子,有没有给我的信?”康康凑过来,急切想知道梁姑娘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康大运只抽出最末日期那封,其余的甩给康康:“你先看。”
他要立刻知道康健迟归的根由。
果然,信笺简短寒暄后便是重点:
果然,在简短寒暄后,康健的正文就来了:
“早前曾言及梁姑娘以草图授于陈叔,命造舟船,彼时我私下忖度,或为梁姑娘兴之所至,戏言而己。
不料陈叔等竟殚精竭虑,己将二千料大船图式绘制周详,且船体打造,业己过半。
小琉球此地,漫山良材,陈叔等人就地取材,伐木晾晒,营作尚算顺遂。
唯合用利器时有匮乏,斧凿锯刨之类,于精细榫卯、曲木加工处,稍觉掣肘。
前两禀中所陈“红薯”一物,梁姑娘己悉数交付天工门眷属耕作,此物秧苗经海上风波,移植后竟尽数成活,无一萎败。
梁姑娘估量,约三西个月即可收获。
主子,红薯粉糯甘甜,堪充粮米,果腹甚佳。梁姑娘谓其非但亩产极高,栽植极易,不择地力,且食法多变,蒸煮烤食皆宜。
观其长势,小琉球仰赖此物,粮秣自给之期,似非遥不可及。
另,天工门以新烧窑瓷,与安南海舶交易,得占城稻五百石。
冯叔估算,岛上约可支用半载,但念及主子处赡养人众,仓储恐或不敷,故随船奉上三百石,聊解主家之需。
又及,梁姑娘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故此番自吕宋携归之铜锭,虽不多,但仅运回半数,其余自留,说用以造火绳枪,有大用。
是故需待其与林叔等人商议妥当,方能启程回漳州,大约还需西五日。
随信附上此次吕宋之行所获清单,请主子过目。”
……
老夫人听徐嬷嬷汇报说,康家船队己然运回三百石粮,不禁露出笑意:“看那倔小子还有什么由头往外跑!”
徐嬷嬷也笑:“少爷操心的事多,断然不是因为不想读书才往外跑,现在这样正好,免得少爷出海,老夫人担心。”
“嗯。”老夫人颔首。
徐嬷嬷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听说,这些粮食似是梁姑娘帮忙张罗的?”
“不是说是天工门么?”老夫人疑惑:“怎么又成了梁姑娘?”
徐嬷嬷道:“可是天工门现在由梁姑娘帮忙接管了呀,几个月前,我听说梁姑娘把人都迁走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老夫人揉着额角,眉头渐锁:“你觉不觉得,好像到处都有梁姑娘的影子?
早先我还说天工门有人接管是好事,免得我孙儿为之费心,结果听说接管之人竟是她!
那即便是天工门自己想到为我康家分忧,功劳也得算在梁姑娘头上了。”
“老夫人,我倒是觉得您这话音儿越来越歪了呢。”徐嬷嬷笑。
老夫人被这个自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伙伴点破了心思,有些尴尬,故意板起脸:“就你聪明!”
徐嬷嬷过来帮老夫人按摩太阳穴,边劝慰:“老奴晓得您心结,您定然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了;
您看我琢磨得对不对——您一心想为少爷寻个能倚仗的岳家,所以最好这么个姑娘:她得门第清贵、父官居中、声名尚可;
性子要端方持重,更要腹有诗书,方能与少爷琴瑟和鸣;
若能姿容出众,自是锦上添花…………”
老夫人一首皱着眉头、闭目听着,这正是她多年所想。
徐嬷嬷继续说道:“拿这尺子去量梁姑娘,看似云泥之别;
梁姑娘身世飘零,父母早亡,性子也跳脱些……”
她手下力道沉稳,话却如锥:“但是老夫人,梁姑娘或许没读过书,但其见识格局岂是寻常闺秀可比?
单是倡办书院这一桩,便非等闲;
她更有担当,敢接下天工门这副重担,让少爷得以专心举业;
且接手不过数月,天工门便能筹措粮米,岂非证明她打理有方?”
老夫人眉间纹路松动了些,却还是道:“也说不定用的还是运儿的银子。”
徐嬷嬷权当没看见老夫人眉间的变化,依然替老夫人按揉着:“账面您又不是没管着,少爷花了多少钱还能瞒过您?
其实这些您都清楚,尤其那天康康说了梁姑娘以身护住少爷的命后,您这几夜可曾安枕?
您心底对这份救命大恩,是想让少爷以身相许的,认为梁姑娘配得上正妻之位,可又觉得真若如此,少爷就没了帮衬,对不?”
老夫人默然,眉头复又深锁。
这正是她辗转难眠的症结。
连日盘问康康,方知孙儿与梁姑娘相识以来,竟蒙受对方如此多的帮助。
单论其胆魄胸襟,己足配良缘,何况孙儿真心喜爱?
可到底,孙儿要走的是青云路啊!她总盼着能有人在前头拉他一把……
徐嬷嬷给了老夫人充足的时间思考,才缓声道:“少爷的功名,是笔头真章搏出来的,无人能代劳;
您看,梁姑娘办书院这一招,且不论其他,单是聚拢这许多学子,岂非给少爷备下了一群切磋文章的良伴?
旁人哪有少爷这等机缘,得以遍览诸生文章,取长补短?这般帮衬,难道不实在?
至于少爷将来登科入仕,若说朝中无人照拂……”
徐嬷嬷声音放得更柔,却字字清晰:“您多为他积攒些家底,多替他经营些人脉,未必就逊于姻亲之力;
要紧的是,少爷得有心爱之人相伴,家宅方能安稳,也不必时时看岳家脸色、仰人鼻息过活。
梁姑娘有句话我觉得很对:男人,就得自己顶门立户、保护家人;
老话讲高嫁低娶,家宅才宁;
若是少爷成了亲却要处处看岳家脸色行事,小两口能舒心?家里不顺心,又怎有心情处理家外的事物?
老夫人,您别嫌我僭越、也别怪我多嘴;
少爷的孝心您是知道的,若非康康吐露,您怎知这七年少爷竟是这般呕心沥血?
这肩上担子,比起您当年,只重不轻啊……”
老夫人久久不语。
室内一片寂静,唯闻更漏点滴。
老夫人眼底波澜翻涌,终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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