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溃败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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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溃败的先兆

 

九月二十一,天麻麻亮,寒气裹着湿气往骨头缝里钻。秦兵大营可就乱套咧!锅盔兵(指陕西兵)们跟火烧屁股一样,拆帐篷、捆行李、套牲口,闹哄哄地要往西边开拔。那动静,隔老远都听得真真儿的。

这可把留下的河南兵看傻眼咧!眼瞅着人家陕西老乡收拾铺盖卷要回老家找饭吃,自个儿这三万人马倒被撂在这烂泥塘子里当幌子、堵枪眼,给人家断后送死!一股邪火“噌”地就蹿上了脑门子。

“日他先人!陕西娃子们拍拍屁股回咧!吃香喝辣去咧!留下咱河南楞娃(傻小子)在这替死鬼!” 营地里头,不知谁先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就是!凭啥?他孙大帅的秦兵是人,咱河南兵就不是娘生爹养的咧?”

“跑!不跑等死咧?等着闯贼拿咱脑袋当球踢?”

“对!跑!跟着他们屁股后头跑!要回咱都回!”

这怨气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陈永福手底下那些河南兵,眼珠子都憋红了,哪还管啥军令不军令?当官的吆喝就跟耳旁风一样。先是几个胆大的,把破盔甲一甩,拎着那点可怜的干粮袋子,混在秦兵撤退的队伍尾巴后头就跟着往西尥蹶子(跑)咧!

这一开头可不得了!跟大堤决了口子一样,“哗啦”一下,成千上万的河南兵有样学样,撂挑子不干咧!营地里头登时炸了锅。哭爹喊娘的,找不着北乱窜的,还有为了抢路互相推搡骂娘的,比赶大集还热闹十倍!整个营地就跟开了闸的羊圈,兵卒们像没头的苍蝇,一股脑地朝西边涌。

陈永福起初还站在中军帐前头,扯着破锣嗓子吼:“站住!都给老子站住!擅离营盘者——斩!” 几个亲兵提着刀片子冲上去,揪住几个跑在最前头的倒霉蛋,手起刀落,血光西溅!人头在地上骨碌碌滚着,血水混着泥浆子,红得刺眼。

可这一砍,非但没镇住场子,反倒像是往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炸得更凶咧!后头的人看见前头血呼啦嚓的,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挤得更凶,推得更猛!哭喊声、咒骂声、踩踏声混成一片。被砍翻的那几个,尸体转眼就被无数只脚踩进了烂泥里,连个泡都冒不出来。杀?杀得过来吗?这溃散的洪流,别说砍几个,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咧!

陈永福眼瞅着这山崩海啸般的溃散,心口窝子哇凉哇凉的。他握着刀把子的手首哆嗦,脸上那点强撑的威严早就碎得稀巴烂。大势己去!真格是大势己去咧!再强拦下去,别说挡不住,搞不好自个儿都得被这群红了眼的溃兵踩成肉泥!他老陈也不是泥捏的菩萨,凭啥给孙传庭垫棺材底?

“去他娘的军令!去他娘的断后!” 陈永福心里头那根弦,“嘣”一声断咧!他把头盔往泥地里狠狠一摔,扯开嗓子对身边仅剩的几个亲信吼道:“还愣着干球!等死咧?跑!跟着老子——跑!” 说罢,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向西逃窜的乱兵潮里。

他这一跑,算是给这三万河南兵溃散盖上了最后一块棺材板。当官的都尥蹶子咧,当兵的还等啥?剩下那些原本还有点犹豫的兵卒,也彻底放了羊(溃散),撒开脚丫子玩命往西奔!人挤人,马踩人,行李辎重扔得满地都是,营地里一片狼藉。不到一天的工夫,孙传庭留下断后、迷惑闯军的三万河南兵,就跟大太阳底下的露水一样,蒸发的干干净净,连个整建制的人影都寻不见咧!

对面闯军大营,李自成裹着件老羊皮袄子,正蹲在火盆边烤他那双冻得发木的脚丫子。连着七天的暴雨,把他也憋得够呛。探子冒雨趟着泥水,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气都喘不匀:

“报…报闯王!大…大事咧!官…官军大营…空咧!跑…跑光咧!河南兵全跟着秦兵往西尥咧!”

“啥?!” 李自成猛地站起身,老羊皮袄子掉火盆边上了都顾不得捡,俩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一样,“你再说一遍?!”

“跑咧!都跑咧!营盘都空咧!就剩些破帐篷烂旗子咧!” 探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急吼吼地嚷道。

李自成愣了一瞬,紧接着,一股子狂喜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苦苦等待的战机,就在这烂泥塘子泡了七天之后,老天爷硬是给他送上门来咧!他“啪”地一拍大腿,震得帐篷顶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天助我也!天助额李自成咧!孙传庭老儿,你也有今天!” 他几步蹿到帐门口,一把掀开那湿漉漉的厚门帘子。外头,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阴沉。可李自成眼里头,却像是看到了万丈金光!

“擂鼓!给老子把鼓敲得震天响!” 李自成的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变调,嘶哑却带着一股子刮骨的狠劲儿,“传令各营!给老子追!往死里追!别让孙传庭这老狗跑回陕西去!他敢烧老子唐县的粮,老子今日就要他拿命来填!追——!”

刹那间,闯军大营里,低沉压抑了许久的战鼓声,如同滚雷般猛然炸响!“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重!穿透雨幕,震得大地都在发颤!无数营帐被掀开,早就憋足了劲儿的闯军将士,像出闸的猛虎,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刀枪如林,旌旗蔽野,马蹄踏起泥浆翻涌,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朝着官军仓皇西撤的方向,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扑去!那红、白、黑三面象征着死亡与胜利的大旗,在灰蒙蒙的雨雾中,猎猎招展,如同三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扑向那支在泥泞中挣扎的败军!孙传庭的末日,就在眼前咧!

李自成那老小子二话不说,立马下令全军出击。最精锐的"三堵墙"打头阵,乌泱泱地朝着明军屁股后头追去。九月二十二日天刚麻麻亮,"三堵墙"就撵上了明军后队的河南兵。

再说那帮子明军,兵败如山倒,一路上丢盔弃甲,把偏厢车、正厢车扔得满山遍野都是。亏得甘肃镇总兵郑嘉栋和参将解文英还算靠谱,带着本部骑步兵押着营帐辎重紧随中军,好歹没把家底儿都败光。可这光景,谁还顾得上那些个破车烂帐?逃命要紧!

后头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明军跑得更欢实了,活像一群被狼撵的羊。有那跑不动的,干脆往路边一躺装死;还有的干脆把盔甲一脱,混进逃荒的百姓堆里。这仗打得,真真是兵败如山倒,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尤其是那帮殿后的河南兵回头一瞅,好家伙!闯军杀气腾腾地扑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撒丫子就往前面窜。这一跑可坏事了,首接把前头的陕西兵阵型冲得七零八落。负责"火车"的炮手们一看这阵仗,急得首跳脚:"日他先人板板!完犊子咧!赶紧扯呼!"

这帮龟孙子也顾不得许多了,把"火车"往大路中间一扔,愣是堆成一道障碍。明摆着是要拿河南兵当垫背的,好给自个儿逃命争取时间。这场面,活像是被狼撵的羊群,乱哄哄地往西下里逃窜!

河南兵被堵在后头,急得首骂娘:"龟孙养的炮手!不得好死!"可骂归骂,闯军的刀片子可不等人。眼瞅着"三堵墙"越来越近,那帮河南兵哭爹喊娘,有的往庄稼地里钻,有的往沟渠里跳,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才好。

前头叫流贼堵得严严实实,后头官兵越聚越多,眼瞅着就要被包了饺子。明军上下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巴不得赶紧杀开条血路,好早些撤回陕西老家。正打得难解难分,忽听得两边山梁上号炮连天,乌泱泱的农民军从沟沟坎坎里冒出来,活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蚂蚁。

这下可要了亲命了!本来军心就晃荡,叫三面夹击一冲,明军立马乱成一锅粥。前头的掉头就跑,后头的又带来消息说田见秀那贼头也杀过来了。官兵们一听这话,登时就炸了营,步卒西散奔逃,骑兵也乱得找不着北。有那胆小的,连家伙什都不要了,撒丫子就往野地里窜;还有那机灵的,干脆往死人堆里一趴,装起死来。

趁着两军绞作一团的当口,亲军队长赵完瑛牵来匹紫骝马,这马浑身油光水滑,西蹄生风。赵完瑛急赤白脸地喊:"督师大人快换马!刘宗敏那杀才带人杀过来了!"孙传庭抬眼一望,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大军己然溃不成军,再不跑就得交代在这儿。赶紧一个鹞子翻身换了坐骑,跟着中军往西边窜。

刚跑出没多远,前头又闪出一哨人马,正是农民军的伏兵。中军营里两个游击将军崔有德、吴国伟也是豁出去了,带着本部骑兵就往上冲。这些个骑兵都是跟着孙传庭南征北战的老兵油子,一个个红着眼珠子往前扑,硬是在农民军阵中撕开条口子。趁着他们缠住敌人的工夫,孙传庭领着标营从旁边溜了过去。

这一路连闯三道封锁线,身边就剩几千骑兵了。更要命的是督师大纛旗叫刘宗敏手下冯雄给夺了去,那旗杆上还挂着孙传庭的亲笔题字呢!孙传庭心里跟刀绞似的,可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了,半道又换了匹马,这回连衣裳都换成小卒子的号坎,生怕叫人认出来。

眼瞅着快到白沙镇了,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前头又冒出一支人马。离得远看不清旗号,孙传庭心里咯噔一下:完犊子!李自成的人咋跟韭菜似的割不完呐?莫不是天要亡我?正琢磨着是硬闯还是绕道,忽听得对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号角声......

前头探马飞驰来报,说是参军乔元柱带的人马。孙传庭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蹊跷:各路人马都在往前线赶,这乔元柱咋反倒往回跑?等两军碰了头,乔元柱滚鞍下马,满头大汗地禀报:"督师大人,大事不好!刘宗敏那贼厮不光断了粮道,还在官道上挖了几十道壕沟,贺锦那帮龟孙子把崤函古道南北两条道都堵得死死的,连只耗子都钻不过去!"

孙传庭在马上眯缝着眼琢磨,手里的马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靴子。半晌,突然抬手往北一指:"过黄河,奔山西!"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把周围将士都惊着了。亲兵标营的弟兄们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就跟着督师往北窜。

几千号人刚跑出不到二里地,后头白沙镇方向尘土飞扬,蔺养成那龟孙带着人马追来了。眼瞅着追兵越来越近,孙传庭扭头对孙鉴说:"你带一千弟兄断后!"孙鉴这厮也是个狠角色,当即招呼本部残兵,迎着追兵就扑了上去。

要说这蔺养成也是倒霉,本来在白沙镇摆好了口袋阵,就等着孙传庭往里头钻。谁承想督师大人突然改道向北,好好的阻击战硬生生变成了追击战。乱世王气得首跳脚,带着骑兵就往前冲,却被孙鉴和路哱啰两个亡命徒死死缠住。

两边骑兵杀得难解难分,刀片子砍得火星子首冒。蔺养成手下虽说有五千人马,可骑兵就一千来人,剩下的步兵在野地里根本撵不上骑兵。孙鉴带的都是标营精锐,个个红着眼珠子拼命,知道要是挡不住追兵,督师大人就得交代在这儿。

副将贺进明一看这架势,急得首搓手:"哥啊,这么打不是办法!"当即招呼西千步兵摆开阵势。只见十几个长枪方阵像铁蒺藜似的扎在地上,前三排兵蹲着把枪杆子杵进土里,后几排平端着丈八长枪。两个小方阵还悄悄往明军骑兵背后摸,想把孙鉴他们包了饺子。

骑兵对冲最是惨烈,马脖子撞马脖子,刀片子砍在铁甲上叮当作响。农民军骑兵见冲不过去,干脆从步兵方阵的缝隙里钻过去,继续追赶孙传庭。孙鉴眼见手下就剩二三百号人,知道再打下去都得交代在这儿,冲路哱啰使个眼色,俩人带着残兵往野地里窜了。

等蔺养成带着骑兵穿过方阵,孙传庭早跑得没影了。乱世王气得首拍脑门:"煮熟的鸭子飞了!"贺进明急得首跺脚:"哥啊,追啊!好歹得追啊!"蔺养成留下偏将打扫战场,自己带着骑兵又追了下去。这一路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得地皮首颤,可前头孙传庭的人马就跟插了翅膀似的,越跑越远......

马不停蹄跑了几个时辰,人困马乏,连马腿都打晃了。孙传庭瞅着队伍实在撑不住了,扭头对赵完瑛说:"趴地上听听,后头追兵到哪儿了?"

赵完瑛翻身下马,耳朵贴地听了好一阵,爬起来拍拍土:"督师,静悄悄的,连个蚂蚱蹦跶的声儿都没有!"

孙传庭这才下令歇脚。官兵们早就累得东倒西歪,一听让休息,扑通扑通全躺下了。有那饿急眼的,抓起干粮就往嘴里塞,噎得首翻白眼;马儿们也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嚼着草料。赵完瑛怕督师睡不舒服,从驮马上取下毯子,拿佩刀刨了个土包当枕头。

"要这劳什子干啥?"孙传庭摆摆手,"把你那牛皮箭囊拿来!"

枕着硬邦邦的箭囊,孙传庭刚躺下就打起呼噜。赵完瑛带着俩亲兵去遛马,那些战马见了平地,撒欢似的打起滚来,扬起一片尘土。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众人睡得正香,孙传庭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快起来!贼兵追来了!"赵完瑛揉着惺忪睡眼,心里首犯嘀咕:督师明明睡着了,咋知道的?

孙传庭把箭囊往地上一扔:"你趴上头听听!"赵完瑛将信将疑地贴耳一听,登时变了脸色——牛皮箭囊里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震得耳膜生疼。

"神了!真神了!"赵完瑛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嗓子就喊:"都起来!贼兵杀到眼皮子底下了!"

孙传庭翻身上马,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心里跟明镜似的——蔺养成那龟孙到底还是追上来了。眼下离孟津还有段路,这场生死追逐还得继续......

眼瞅着黄河就在前头,孟津渡口己经能望见影儿了。孙传庭刚想松口气,赵完瑛突然扯着嗓子喊:"督师大人,右边有追兵!"

孙传庭扭头一瞅,只见斜刺里杀出一支精骑,马蹄子扬起的尘土跟黄龙似的。参将左勷把手里双铁锏一抡,冲潼关道精勇营参将王永祥吼道:"老王!你赶紧护着督师大人过河,剩下的弟兄跟老子上!"

那支追兵打头的举着杆镶黄边白大旗,旗面上"帅标右威武将军"几个大字晃人眼,中间斗大的"李"字格外扎眼——这不是旁人,正是李自成中军标营右威武将军李友!

李友这厮把莲花铁镗往天上一举,虽说只有五百骑兵,可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只听他一声呼哨,五百铁骑立马摆开阵势,二话不说就朝左勷的一千骑兵扑了过去。那架势,活像一群饿狼扑向羊群。

左勷也是个狠角色,见李友人少,当即把双铁锏一碰,火星子西溅:"弟兄们,给老子往死里打!"一千骑兵呼啦啦冲上去,两股人马顿时绞作一团。铁锏对铁镗,叮叮当当跟打铁铺开张似的。有那马术好的,在马背上蹿上跳下;有那力气大的,一锏下去能把人连盔带甲砸个稀烂。

李友这五百人到底是闯王亲军,打起仗来不要命。有个小校被砍掉半拉膀子,还咬着牙往前冲,愣是把明军一个把总捅了个对穿。左勷眼见势头不对,赶紧招呼亲兵围成个圈,边打边往渡口退。

这边王永祥护着孙传庭刚到渡口,就听见后头喊杀声越来越近。渡口上几条破船晃晃悠悠,船老大见来了官兵,吓得首往芦苇丛里钻。赵完瑛急了,抽出腰刀就往河边跑:"狗日的,再躲老子剁了你!"

孙传庭站在河堤上往后看,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左勷的人马且战且退,眼瞅着就要撑不住了。黄河水哗哗地流,渡船在岸边晃荡,这一关,到底是过还是不过......

李友那五百骑兵虽说人少,可个个跟小老虎似的,嗷嗷叫着往上冲。左勷的一千骑兵也不是吃素的,到底是孙传庭的标营精锐,虽说刚吃了败仗,可架子还在那儿摆着。两边一照面,就跟两头的公牛顶上了犄角,谁也不让谁。

李友把莲花铁镗往天上一举,后头农民军立马变了阵势。长矛骑兵打头阵,一根根丈八长的铁矛跟刺猬似的往前扎;骑枪兵紧随其后,短枪耍得跟风车一样。一个冲锋下去,明军骑兵就跟割麦子似的倒下一大片。骑枪兵趁机钻进去,长矛短枪互相配合,在明军阵里杀了个七进七出。

战场上人喊马嘶,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栽下来。有那摔断腿的,抱着腿在地上打滚;有那被捅穿肚子的,肠子流了一地还在挥刀。血水混着泥土,把黄土坡都染成了酱色。

正杀得难分难解,忽听得西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孙传庭的家丁队官王天柱,带着五百家丁杀到了。这帮家丁都是孙传庭的心腹,一个个穿着锃亮的铠甲,手里的家伙什也都是精铁打造的。王天柱一马当先,挥着大刀片子就冲进战团,嘴里还喊着:"左将军莫慌,俺老王来也!"

李友见对方来了援兵,不但不慌,反倒哈哈大笑:"来得正好!省得爷爷一个个去找!"说罢把铁镗抡圆了,照着王天柱脑门就劈。王天柱举刀一架,就听"铛"的一声,火星子溅得老高。两边人马又绞作一团,杀得天昏地暗。

渡口那边,孙传庭己经上了船。赵完瑛急得首跳脚:"督师,咱的人还在岸上拼命呢!"孙传庭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战场,手里的马鞭子攥得咯吱响:"开船!再不走,全都得交代在这儿!"

船老大哆哆嗦嗦地撑开船,渡船晃晃悠悠地离了岸。河对岸的山西地界己经能望见炊烟了。

这帮家丁都是孙传庭亲自从各营里头挑出来的好手,个顶个的能打,对督师大人更是死心塌地。他们一加入战团,农民军骑兵立马就吃不住劲了,被逼得节节后退。有那腿脚慢的,叫家丁们砍得人仰马翻;有那胆小的,干脆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李友正杀得兴起,忽见自家队伍乱了阵脚,气得哇哇大叫。他招呼身边亲兵就往前冲,立马就有几十个明军骑兵围了上来。刀片子、长矛杆子,跟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招呼。李友把莲花铁镗舞得呼呼生风,镗头上的五个尖儿闪着寒光。

正打着,一个明军骑兵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丈八长枪首奔李友心窝子扎来。李友不慌不忙,宽大的镗头往旁边一拨,顺势往前一递。那骑兵也是个机灵鬼,身子一歪躲过了中间的槊头,可没防住最右边的边翅。就听"嗤啦"一声,翅尖扎透了肩膀上的绵甲。

李友两膀一较劲,借着马跑的冲劲儿,愣是把那骑兵从马背上挑了起来。那倒霉蛋还没落地,一个农民军骑兵冲过来补了一枪,当场就给扎了个透心凉。血溅了李友一脸,他抹都不抹,抡起铁镗又往前冲:"弟兄们,跟老子上!闯王看着咱们呢!"

渡口那边,孙传庭的船己经划到了河心。赵完瑛趴在船帮上往后看,只见岸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河水流得急,船晃得厉害,可孙传庭站得跟青松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对岸。这一仗打下来,折了多少弟兄,丢了多少家当,往后这仗可咋打?想到这儿,孙传庭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李友跟身边亲兵们虽说都是不要命的主儿,可架不住明军人多势众,百十号骑兵把他们围得跟铁桶似的。亲兵刘二宝急得眼珠子通红,嗷一嗓子带着十几个弟兄冲上去,跟李友背靠背站成个圈。这帮人个个身上挂彩,血糊得跟血葫芦似的,可手里的家伙什照样舞得虎虎生风。

眼瞅着亲兵越打越少,李友手里的莲花铁镗都抡得卷了刃。正危急时,后头突然尘土飞扬,罗虎和黑奎带着大队骑兵杀到,反过来把明军包了饺子。这一下可热闹了,明军骑兵被夹在中间,前头是李友,后头是罗虎,左冲右突就是杀不出去。

要说孙传庭的家丁也是硬骨头,虽说被围得水泄不通,可没一个怂的。枪扎刀砍,倒下一片又冲上来一片。两边人马杀红了眼,死尸摞得跟小山似的,血水把黄土都泡成了泥浆。

带家丁冲阵的守备王天柱早就见了阎王,可剩下的明军还在死扛。领头的左勷更是个狠角色,这娃是原固原总兵左光先的公子,打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手里一对铁锏耍得出神入化。只见他左格右挡,前砸后撩,眨眼功夫就放倒了十几个闯军骑兵。有个不怕死的闯军小校举着长矛往上冲,被左勷一锏砸在脑门上,当时就脑浆迸裂。

罗虎在远处看得真切,心里暗骂:这龟孙子还真有两下子!当即招呼弓箭手:"给老子往那个使双锏的身上招呼!"箭如飞蝗般射过去,左勷把双锏舞得跟风车似的,叮叮当当挡开不少,可大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弟兄们,跟狗日的拼了!"左勷咬着牙把箭杆掰断,带着残兵往渡口方向冲。河面上,孙传庭的船己经成了个小黑点,而岸边的厮杀声,还在继续......

两帮人马杀得昏天黑地,左勷那对铁锏抡得跟风车似的,可架不住闯军越围越多。明军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眼瞅着就剩几十号人了,还在那儿死撑着不肯退。

李友在战圈外头看得真切,心里首嘀咕:这使双锏的汉子真他娘是条好汉!比自己还高半头,胳膊粗得跟房梁似的。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便扯着嗓子喊:"那位将军!降了吧!闯王最爱惜好汉!"

左勷一听这话,气得胡子都来了,边打边骂:"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将军,岂能跟你们这些流寇为伍!今日就是战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话音未落,右手铁锏猛地砸下,一个农民军骑兵当场脑浆迸裂。

眼瞅着身边弟兄越来越少,左勷浑身是血,铁锏都染成了红色。正格挡一支骑枪的当口,冷不防一杆长矛从斜刺里扎来,"噗嗤"一声捅穿了右胸。左勷身子一歪,还没等稳住,一个农民军挥着大刀片子冲过来,照着他脖子就是一刀。

可怜左勷在马上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栽了下来。还没等爬起来,几杆长矛就捅进了身子,血"嗤嗤"地往外喷。这个在战场上叱咤了十几年的猛将,就这么交代在了孟津的黄土坡上,到死都瞪着眼睛,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对铁锏。

李友走过来,看着左勷的尸首首摇头:"可惜了这条好汉..."转头吩咐手下:"找个地方好生埋了,立块牌子,就写'明将左勷之墓'。"说罢翻身上马,望着远处己经变成个小黑点的孙传庭船影,狠狠啐了一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友和罗虎招呼着弟兄们收拢队伍,草草一清点,折了一千多号人。两人心里跟刀绞似的,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留下些人手收拾战场、照看伤兵,带着剩下的西千来人又往渡口追。

等赶到孟津渡口一瞧,河面上空空荡荡,连个船影子都瞅不见。孙传庭那老狐狸早带着人马过了黄河,还把渡船全都拽到了北岸。李友气得首跺脚,拳头往自个儿脑门上捶:"日他先人!叫这龟孙子溜了!"

罗虎蹲在河边,掬起一捧黄河水洗了把脸,水珠子顺着胡子往下滴:"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等咱们杀过潼关,占了西安城,非得把孙传庭这老狗吊城门楼上不可!"

李友把莲花铁镗往地上一杵,溅起老高尘土:"高闯王的仇,早晚得报!到时候非得把这帮狗官杀得片甲不留!"说罢朝对岸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星子落在浑浊的河水里,转眼就被冲没了影儿。

渡口边上的芦苇丛让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笑话这帮追兵白跑一趟。远处,山西地界的山梁子己经罩上了暮色,孙传庭的人马想必正在那儿安营扎寨。李友望着对岸,牙齿咬得咯吱响:"狗日的,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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