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宁欢颂起身告辞时，瑾一一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真的不用送了。"宁欢颂轻轻拍了拍瑾一一的手背，"看你如今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瑾一一眼眶微红，执意要送她到府门口。两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沿途丫鬟们纷纷低头避让。宁欢颂注意到，许府的仆从们对瑾一一格外恭敬，看来许墨闫确实给了她应有的地位。
"好了，就到这里吧。"宁欢颂在朱漆大门前站定。
瑾一一缓慢松开了手："那你答应我，下次一定要来。"她犹豫片刻，又补充道，"或者...我去找你。"
宁欢颂点点头，转身踏入暮色之中。她朝身后挥了挥手，没有回头，怕看到瑾一一不舍的眼神自己也会忍不住难过。
残阳西坠，暮色渐沉。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如血染的绸缎，自云端迤逦而下。远山衔着半轮赤日，苍茫暮霭自谷底升腾而起，渐渐漫过青石古道。
宁欢颂放慢脚步，第一次认真欣赏这个世界的黄昏。道旁老槐树上栖着几只昏鸦，偶尔哑声啼叫，惊破这薄暮时分的岑寂。长亭外，酒旗斜挑，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几个赶路的行商牵着瘦马，踏着满地碎金似的夕照匆匆而过，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拖得老长。对岸的渔舟拢岸，船头一盏风灯明明灭灭，映着粼粼水波，似撒了一把细碎的金箔。
暮色愈浓，天地间仿佛蒙了一层淡墨。唯有城楼上的角灯次第亮起，在渐深的夜里，如星子落入了凡尘。
宁欢颂深吸一口气，草木清香混着炊烟的气息涌入鼻腔。她忽然觉得，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时空里，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不知不觉间，王府高大的门楼己映入眼帘。更让她意外的是，大门敞开，慕清轩一袭玄色长袍立在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见她回来，慕清轩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可吃过饭了？"
宁欢颂摇摇头："只用了午饭。"她没想到他会等在门口，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
"走，饭菜还热着。"慕清轩转身引路，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度。
膳厅内烛火通明，精致的菜肴摆了满桌。宁欢颂注意到，这些都是她平日爱吃的菜色。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只有银箸偶尔碰触瓷盘的轻响在厅内回荡。
"慕清轩..."宁欢颂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慕清轩执筷的手微微一顿。烛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深邃。
"什么怎么办。"他放下筷子，目光首视着她，"你回不去了，就在这里一辈子。"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陪着你。"
宁欢颂低下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可我不想待在这里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又好像一眨眼就到了。"她鼓起勇气抬头，"你应该找一个能真正陪你一辈子的人，我觉得...我不太合适。"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这些，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慕清轩沉默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安静地用膳。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宁欢颂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饭，突然觉得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令人窒息。她匆匆告退，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膳厅。
回到房中，宁欢颂推开雕花木窗，让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到底...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她喃喃自语。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树梢。而在她看不见的暗处，慕清轩静静伫立，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的窗影，首到烛火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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