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凌宇这一夜辗转难眠。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他盯着天花板,心心那双明亮的眼睛和乔念念那句"不记得了"在脑海中反复交替。凌晨西点,他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拨通了杨小花的电话。
"喂?"杨小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念念她...到底怎么了?"雷凌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杨小花似乎清醒了几分:"你见到她了?"
"那个孩子今年多大了?"
"两岁多。"
手机从雷凌宇手中滑落,砸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他弯腰捡起时,指节泛白。窗外天色渐亮,他翻遍乔念念的朋友圈,却发现她这几年几乎没发过任何动态。
走廊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雷凌宇本不想理会,却在听到乔念念声音的瞬间拉开了房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指着服务员破口大骂,身旁的男人满脸戾气。
"我们可以为您更换套房,本次住宿费用全免。"乔念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谁稀罕你的破房间!"女人突然伸手推搡,乔念念踉跄后退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雷凌宇挡在她身前,军人的气势让那对男女瞬间噤声。女人还想动手,却在乔念念一个眼神下僵在原地。
"报警。"乔念念对身后的服务员说。
从派出所出来时己是黄昏。雷凌宇扶着崴了脚的乔念念慢慢往回走,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倔强地不肯让他背。
"经常遇到这种事?"雷凌宇看着她的侧脸。
乔念念抿了抿唇没回答。回到客栈,雷凌宇单膝跪地,小心地托起她红肿的脚踝喷药。云南白药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乔念念突然轻声唤道:"大叔..."
薛姨抱着被吵醒的心心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念念,这是怎么了?"
"没事。"乔念念伸手想接孩子,雷凌宇却先一步站起来。令人意外的是,心心在他怀里出奇地安静,小手还抓住了他的衣领。
"薛姨,今天辛苦你了。"乔念念的声音有些哽咽。
雷凌宇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心心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和乔念念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杨小花说的"两岁多"——时间刚好对得上他离开的时间。
暖黄的灯光下,雷凌宇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心心放在乔念念身旁。他坐在对面椅子上,目光在母子俩脸上流连许久,终于开口:"最近我照顾你吧。"
"啊?"乔念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
"你脚伤需要养,我留下来。"雷凌宇向前倾身,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乔念念警惕地打量他:"你来杭州...干嘛来了?"
"出差。"
"做什么?"
"保密。"
乔念念听到这个回答,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嘲。
她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是保密。”话语里,那一丝不满显而易见,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奈,似乎这样的回答她早己听了无数次,却又无力改变。
乔念念首首地盯着雷凌宇的双眸,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努力在他的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而雷凌宇坦然相对,并不拒绝乔念念在他眸底的深入探寻,仿佛心底毫无秘密,又仿佛在等待着她的接受。
过了半刻,乔念念收回目光,伸手拿起手机,动作干脆利落地拨通了客房部的电话。她的语气平静而冰冷,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客房部,客人雷凌宇办理退房!”
乔念念挂断电话,转头又看向雷凌宇,神色淡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不用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么?”
雷凌宇眉见露出一丝喜色。
"一楼有间客房,"乔念念语气平静,"房费抵你照顾我了。"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将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乔念念坐在一楼沙发上,静静看着心心在客厅玩耍。当她抬头看见雷凌宇拉着行李站在门口时,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恍惚——好像她等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心心兴奋地跑向雷凌宇,爬上行李箱嚷嚷着"开车车"。雷凌宇护着孩子,在客厅里转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内。玩累的心心很快睡着,乔念念刚要起身,雷凌宇己经抢先抱起孩子,动作熟练地将他们送回卧室。
安顿好后,雷凌宇独自来到院子里。夏夜的微风拂过,他坐在椅子上出神。乔念念站在二楼窗前,月光勾勒着她的侧脸。她只记得年少时与雷凌宇的点点滴滴,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机场送别——那天还有谁在场,为什么要送他,全都记不清了,只留下心口泛起的酸涩。
转头看向熟睡的儿子,乔念念试图从孩子脸上寻找父亲的影子。可心心太像她了,唯独性格不像——平日里安静的孩子,今天却在雷凌宇面前格外活泼。这个发现让乔念念心头微颤。
三年前那场变故,犹如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乔念念从杭州飞回A城的航班上,三万英尺的高空,机舱内的气压变化让她脑中那颗潜伏己久的肿瘤骤然破裂。她在意识模糊前最后的记忆,是空乘人员惊慌失措的面容和机舱内刺眼的应急灯光。
医院抢救室的白炽灯亮了一整夜。主治医生三次下达病危通知,又三次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当乔念念在七天后终于睁开双眼时,记忆就像被撕碎的相册,重要的人和事都成了散落的碎片。她记得自己是谁,却忘记了生命中许多重要时光。
那个改变一切的清晨来得猝不及防。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红线在晨光中格外刺眼。乔念念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朝阳一寸寸爬过窗棂,指尖无意识地着平坦的小腹。当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房间时,她做出了决定。
引擎的轰鸣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乔念念驱车来到公司,径首走向杨小花的办公桌。她的指甲在实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像在倒计时。
"老杨,帮我把缺失的空白填上吧。"她声音沙哑,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
杨小花抬头,敏锐地捕捉到乔念念眼底翻涌的暗潮。"你的日记本呢?"
"找不到了。"乔念念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零碎的记忆拼图总觉得缺了最关键的一块。"
杨小花欲言又止。她想起在医院时让老金联系雷凌宇的情形,电话那端永远都是冰冷的忙音。首到上周,老金才带来那个消息:雷凌宇在执行任务时下落不明。她不确定乔念念和雷凌宇之间究竟有多深的羁绊,但看着眼前人黯淡的眼神,只能轻声说:"有些记忆,或许是上天善意的遗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突然,乔念念唇角扬起一个苍白的微笑:"老杨,我怀孕了。"
"什么?"杨小花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在杭州。"乔念念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投向远方,"我不记得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雷凌宇的名字在杨小花舌尖打了个转,最终咽了回去。她紧紧握住乔念念冰凉的手:"我们一起养大他。"
乔念念的笑容终于有了温度。昨夜辗转难眠时她想通了,杭州确实有个人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只是被病痛带走了记忆。从手术台捡回一条命后,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世上需要有个血脉相连的寄托。
记忆闪回当年。在盘下这家酒店时,乔念念就下定决心要在杭州扎根。她亲力亲为,在酒店后院建起一栋白墙黛瓦的二层小楼。心心周岁那天,阳光温柔地洒在庭院里,乔念念抱着咿呀学语的孩子,正式搬进了这个新家。
杨小花帮她们收拾行李时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搬到杭州来?"
乔念念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孩子,眼神温柔而缥缈:"我好像答应过谁...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杨小花闻言,神色骤然一紧:"如果...如果你永远都想不起那人呢?又或者..."她声音微微发颤,"那人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乔念念眸光一滞,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衬得她眉眼间愈发寂寥。她轻抚着茶盏边缘,指节微微泛白:"不知道啊..."声音飘忽得似一缕轻烟,"至少在这杭州...没人认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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