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袍之人
西山的风带着初秋的凛冽，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
周默勒住马缰，呵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自甄家夜宴那晚算起，己是第三日了，甄姜信中警告的，"黑山大举来犯"尚未发生，但西山的斥候却带回了意外消息。
"大人，那道白影又在子时出现了。"
身旁的斥候压低声音："就在溪水上游的松林里，快得像阵风。"
周默着腰间铜印，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甄姜临别时指尖的温度。
三日前那场夜宴后，他派出了所有斥候，一半监视黑山军动向，另一半却专门寻找那道神秘白影。
"典韦，你带十人佯攻东侧。"
周默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篝火："记住，败得狼狈些。"
典韦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这个某家在行！"他拍了拍腰间特意准备的酒囊——里面依旧是周默特制的姜糖水，却足以维持"古之恶来"的威名。
待典韦离去，周默转向聂友："你带五人去西面山坡，看到白影就摇旗，三长两短。"
聂友领命而去时，周默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腰间配了一把新匕首——那是前日战后他亲自赏赐的。
不过半月前还是黑山贼俘虏的少年，如今眼中己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溪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周默伏在岩石后，皮甲上凝结的露水浸透了内衫。
远处突然传来喊杀声，典韦粗犷的嗓门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黑山贼子，吃某一戟！"
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火把的光亮如游龙般向溪边移动。
周默屏住呼吸——就是此刻！
一道白影倏地从林间掠过，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两个黑山贼应声倒地，喉间血花绽放的瞬间，周默看清了那杆银枪上的红缨，在月光下如一抹跳动的火焰。
"摇旗！"
山坡上的白旗立刻晃动起来：三长，两短。
白影骤然停住。
周默趁机带人冲出，却在二十步外就停下，独自上前拱手："常山赵子龙！周默在此恭候多时！"
月光下，白袍少年持枪而立，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剑眉下的双眸如寒星般清亮。
银枪尖上的血珠滴落在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阁下何人？"少年声音里透着警惕，却掩不住一丝惊讶："如何知我姓名？"
周默心中大定。
按史书记载，赵云此时应该刚结束童渊处的学艺，正在游历州郡。
他保持着拱手姿势："在下常山太守周默，令兄赵县尉常提起子龙兄的侠义之名。"
赵云枪尖微垂，却未完全放下："家兄近来可好？"
"赵县尉安好，只是常忧心子龙兄行踪。"
周默故意叹了口气："如今黑山贼猖獗，赵县尉每每提起，都恨不能兄弟并肩而战。"
这话半真半假。
赵风确实提过弟弟，却从未说过具体担忧。
但周默赌的就是赵云与兄长的感情。
果然，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愧色，银枪终于垂下："云游历在外，让兄长挂心了。"
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典韦的吼叫变成了痛呼。
周默脸色骤变："不好！中埋伏了！"
原来黑山军早有准备，营地中埋伏了数十弓箭手。
典韦等人被箭雨逼退，形势危急。
赵云银枪一抖："云愿助太守一臂之力！"
"多谢子龙兄！"周默大喜，"请攻其左翼！"
白影如电，瞬间没入黑暗。
周默带人从右翼包抄时，只见那道白影在敌阵中穿梭，银枪舞动如梨花纷飞，所到之处贼兵纷纷倒地。
尤其是那招"百鸟朝凤"，枪尖幻化出数十点寒星，同时刺穿三个贼兵的咽喉！
战后清点战场时，东方己现出鱼肚白。
典韦胳膊上插着半截箭杆，却浑不在意，反而围着赵云啧啧称奇："小兄弟这手枪法了得！某家典韦，交个朋友？"
赵云抱拳还礼，看向典韦的眼神己带上一丝敬佩。
周默在一旁暗自点头，历史上赵云与典韦并无交集，但英雄相惜的道理古今皆同。
"周太守。"
赵云突然开口，晨光中他的白袍染了几处血迹，却更显英气："云有一事相询。"
"子龙兄请讲。"
赵云从怀中取出一枚残缺的玉珏："太守可曾见过此物？"
周默接过细看，玉珏断口崭新，上面刻着半个"李"字。
他心头一跳："这是..."
"三日前，云在真定城外见一队黑衣人袭击商旅。"赵云眼中寒光闪烁："追击时捡到此物。"
周默与陈肃交换了个眼神。
李家竟敢公然劫掠商队？这比想象中还要猖狂！
"子龙兄，此事关系重大。"周默郑重道："不如随我回真定细说？"
赵云却摇了摇头："云尚有要事在身。"
他望向西山深处，晨雾中隐约可见一座孤峰："但三日后的午时，云会在溪边等太守。"
望着那道白影消失在晨雾中，典韦挠头道："主公，这小子武艺是好，可为啥非他不可？"
周默笑而不答。
此时朝阳初升，九月初九的晨光洒满山野。
他心知要收服赵云这样的少年英雄，就如同这晨雾中的山路，需要耐心与时机。
同日午时·郡守府
"听说太守昨夜又打了胜仗？"
甄姜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她今日换了身鹅黄色深衣，发间金桂随着步伐轻颤，在秋阳下泛着微光。
周默正在查看缴获的弓弩，闻言抬头："甄小姐消息灵通。"
他注意到甄姜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日也没休息好。
"真定城都在传太守智擒黑山贼的事。"
甄姜走近，忽然压低声音，"还有人说...见到了'白衣银枪'？"
周默挑眉："甄家耳目果然了得。"
"是李家。"
甄姜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假装递给周默查看，实则低语："今早他们派了二十死士出城，往西山去了。"
香囊入手温热，带着淡淡的安息香气。
周默心头一紧——李家这是要对赵云不利！历史上赵云早年行踪成谜，若在此处遭遇不测...
"多谢。"
周默将香囊收入怀中，指尖触到里面似乎还有张薄绢："甄小姐可愿再帮我个忙？"
"太守请说。"
"帮我准备十匹快马，二十张硬弓。"周默目光灼灼："不要经手他人。"
甄姜微微颔首，临走时忽然回头："香囊里的药材...可安神。"
待她离去，周默取出香囊中的薄绢——上面用绣线标记了七个地点，其中一个正是西山那座孤峰！
旁边还绣着个小字："李"。
秋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早落的桂花。
周默攥紧薄绢，心中己有计较。要在这乱世立足，不仅需要赵云这样的将才，更需要甄家这样的盟友。
而李家与黑山军的勾结，或许正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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