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收回脚步,眉头轻蹙又舒展:“张主任,我没有对象,是不是医院里传了什么流言?”
虽然张主任总是说,她能留在省城医院,是靠自己的本事。
可秦曼只是听听,从没当真。
如果没有谈家举荐,秦曼在省城举目无亲,她就算再厉害,也没有留下来的机会。
“我会努力工作,来打破医院里对于关系户的偏见。”
这句话,秦曼早就想说了。
她不避讳自己是走关系来的,但她要留下并且站稳脚跟,靠的不仅仅是关系。
“谈家来人打听过你,我就是随口问问。”
张主任吃了几口面条,胃里舒服多了。
她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抬起头又道:“小秦大夫,你以后上午跟着我查房,负责病人病历和诊疗记录,下午你去外科,多学多看。”
秦曼愿意服从安排,但她没想明白张主任的用意。
一杆子,把她支到外科去了。
产科和外科之间,属于跨科室。
张桂珍示意秦曼坐下:“考核的时候,我忘了问,你觉得一专多能的模式可取吗?”
秦曼没想到张主任提出这样的问题,低头思考。
时下,更强调赤脚医生和全科人才。
部分医生接受过多学科培训,的确具备跨科工作基础。
“术业有专攻,我不是特别的认同。”
就拿秦曼自己来说,产科与外科核心技术差异较大。
借调只限于辅助性工作和短期应急,并不能长期担任主刀。
而秦曼本身是外科医生,她想留在产科,必须跟在张主任身边学习,把自己培养成熟手。
“小秦大夫,一开始我和你想的一样,甚至与外科几位主任,都不支持一专多能。”
这个问题,张主任想了有一段日子。
“你抢救产妇那天晚上,有外科医生值班,但他对剖宫产不了解,帮不上忙。”
如果没有秦曼主刀,病人危急,又没有转院的机会,他们作为医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没办法,医疗资源匮乏,可以手术的大夫短缺。
前些年,农村的妇女并不重视生产,大多数在家里,请了产婆来接生。
“这两年条件好了,妇联的人经常去村里宣传,妇女们意识得到提高。”
如果难产,强行顺产有危险,必须顺转剖。
“愿意花钱住院的产妇多了,医生队伍却没有扩大。”
大运动搞了快十年,医学教育体系受到冲击。
培养的专业医生数量减少不说,还有医生被下放,被迫离开岗位。
张主任身体不如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当十个人用。
她最近频繁的犯胃病,如果靠她一人手术,就怕难以支撑。
退休之前,张主任想要收下一个学生,来接替她的位置。
“你好好考虑,外科那边更忙,但有机会得到锻炼。”
张桂珍很欣赏秦曼,有意向把她送到外科。
两边交换,来缩短培养秦曼的时间。
“张主任,不用考虑,我愿意。”
秦曼理解了张主任的苦心。
作为医生,只有在不断的实践中,才能成为熟手,取得进步。
她虽然给自己编了个医学泰斗的老师,学了多年,比不了在医院外科辅助手术一个月。
回到家里,己经晚上十点多了。
赶上停电,西周一片漆黑。
王双听到外面的动静,披着棉袄提着煤油灯迎出来:“小曼,你咋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刚报到,事情有点多。”
秦曼刚进家门,立刻闻到了香味,“双姨,你做啥好吃的了?”
“炖白菜,不算好吃的。”
王双切了五花肉煸出油,加了冻豆腐粉条炖菜。
炖的时间长了,白菜软烂入味。
她支起饭桌,给秦曼盛了一大碗,又拿出两块西合面的大饼子,问道:“咋样,还顺利不?”
“还行。”
从村里带去的土特产,张主任死活不收。
秦曼琢磨,以后多顾着点张主任的身体,至少看着她把饭按时吃了。
“双姨,李叔呢?”
说好到了省城以后,秦曼这边好好招待。
她如果有半天借调到外科,怕是不会按时下班。
尽管如此,张主任的提议,秦曼没办法拒绝,因为刚好可以遮掩她所学的东西。
王双给秦曼舀了一勺汤:“你回来晚,你李叔陪我到八点多才回招待所,他原本想去医院接你,不知道想起什么,急匆匆走了。”
省城和萝北不一样,医院周围到处是成片的筒子楼。
“你租的房子真不错,地方大不说,不用烧炕,还有洗漱的地方。”
进门以后,一股热气扑面。
王双脱掉了棉袄,连毛衣都不用穿,一身秋衣秋裤刚好适应温度。
“如果怕饭菜凉,首接把铝饭盒放在暖气上就能保温。”
唯一一点不好,房子是租的,不属于自己。
王双开始畅想:“小曼,等你在医院里站稳脚跟,说不定也会分到房子。”
“那我得先转正。”
分到房子,在医院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对她来说还很遥远。
现在是1975年,1978年房产改革。
在省城,最早得1980年才能买到商品房。
秦曼对房子有执念,在这之前,她得先赚够钱,靠着死工资,怎么都不够。
次日天不亮,秦曼早早的起床。
她熬一锅小米粥,煮三个鸡蛋,又切了咸菜。
给王双留了早饭,秦曼去医院上班。
秦曼刚走没多久,李卫国来到邮政街家属院。
王双指着剩下的多半锅粥,黑着脸道:“小曼算准了你来吃饭,这不,把粥和鸡蛋的份都给你带出来了!”
说好一起去国营百货,李卫国压根不提。
王双心里着急,她脸皮薄,又不想主动说,好像她图李卫国的钱一样。
“小曼细心。”
李卫国嘿嘿笑了两声,和王双并排坐下,吸溜吸溜喝小米粥。
不是他想来蹭饭的,他现在穷啊!
谈铮不但借走了他的票,还打劫他几乎全部的钱。
李卫国花一毛钱,都得抠省着。
招待所食堂里有早饭,他舍不得吃。
“王双同志,我觉得去国营百货之前,你我应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当务之急,先把二人的小矛盾转移出去。
李卫国心里默默流泪。
谈铮不还钱,那他只能厚脸皮去军区大院,找老首长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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