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陈玉秀进门,绝口不提为难收款员的事,表现正常。
“听说今天有供应,要三两驴肉饺子。”
说完,陈玉秀递出去搪瓷缸。
原本,驴肉饺子的供应己经没了,剩下的是饭店内部人自留。
但是碍于陈玉秀来闹过,后厨的师傅不想和她扯皮,把自留的驴肉饺子,全部给了陈玉秀。
端着饺子到收款台,陈玉秀突然把搪瓷缸重重砸在桌子上,搪瓷掉漆的地方磕出闷响。
金凤戴着蓝布袖套,镇定地翻了翻眼皮。
她就知道陈玉秀这妇女憋不出好屁,果然是来找茬的!
“同志,这饺子里还带着刷锅的高粱穗!”
陈玉秀嗓音拔高,大堂里的人都被声音吸引,探头探脑。
无视周围人,陈玉秀拉长一张脸:“你们国营单位就是这么糊弄老百姓?”
秦曼看呆了。
她印象里,陈玉秀还算正常,至少表现得很有耐心,有干部气质。
怎么两天没见,突然开始发疯?
果然,人不可能貌相。
只看外表和谈吐,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
面对刁难,金凤表现出难得的沉稳,眼皮都不抬:“这位同志,有问题咱们先登记......”
赶紧把人打发了,金凤还得带着秦曼去找房子。
等一会儿饭点上,服务员的人手该不够用了。
“登记?”
陈玉秀食指重重戳在柜台上,“你们就是用这种官腔敷衍群众!人民群众养活你们,不配吃一口干净的饭?今天必须叫你们领导出来!”
往大了说,是破坏工农阶级感情。
“陈主任 ,您不用自谦,您属于干部群体范畴。”
秦曼实在看不下去,陈玉秀明显是自导自演。
撒泼就撒泼,还非要用阶级来说事。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过于敏感,稍有不慎就得被扣上帽子批斗。
“你不用麻烦国营饭店的人,到底要给周家多少钱?我可以帮忙转交。”
反正要和周家见面,不过是顺手的事。
秦曼之所以站出来,只想尽可能地回馈金凤,同时也不想让陈玉秀影响她去看房子。
话题被挑明,陈玉秀诧异地望向秦曼,也不废话:“来吃饭的人田家占了三桌,这是五十块钱,只多不少。”
“行。”
秦曼放好,问道,“需要周家写收条吗?”
留个字据,代表周家收下了钱。
提到周家,陈玉秀脸又黑了:“不用!”
她一个妇联主任,上班遭人指点。
没办法,陈玉秀请了假,一心和周家撇清关系。
她家老田,在单位指不定多煎熬呢!
一切,都是周家害的!
等人一走,金凤这才道:“小曼,她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你也太好心了!”
“没事,事情不解决,陈玉秀同志不会死心。”
找亲朋好友帮忙, 等于再丢一次人。
陈玉秀找不到合适的人,又不想占周家便宜,把主意打到国营饭店这边了。
说到底,这一笔烂账还是和秦曼有点关系。
陈玉秀闹的次数多了,秦曼担心自己被国营饭店的人记恨上。
以后来吃饭,少了福利。
左右也不费力,还不如她来当这个好人。
“成,不过周家小家子气,你给周家钱,我要当个见证,省的他们赖账。”
轻易解决了问题,金凤心情不错。
之前是带着目的性和秦曼接触,现在她是真心实意认为秦曼这个人不错。
时间己经不早了,金凤打了个招呼,骑着她爸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冲向邮政街家属楼。
“小曼,就是靠家属院大门左边这一幢,一楼。”
金凤又找人打听,最终确认。
敲门的时候,秦曼有点小紧张,脑中都是如何说服老两口把房子租给她的说辞。
“谁啊?”
很快,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大爷,人很精神,看到金凤一眼认出她:“姑娘,你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吧?”
“大爷,是我。”
顺着门缝,金凤看到老大娘正在打扫,寒暄道,“大娘在收拾啊?”
“是啊,我们今天晚上的火车,去辽省。”
老大爷把门敞开,招呼金凤和秦曼进门。
现在时间不早了,两口子己经收拾好行李,就等着扫地后出门。
金凤突然找上来,大爷问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
秦曼心里咯噔一下。
多亏没和陈玉秀废话,否则她来晚了,见不到老两口。
现在,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
刚刚进家属院,秦曼发现住在一楼的人家,额外送了一个小院子。
有的人家把厨房搭建在院子里,利用周围的空地,开辟小菜地。
只不过赶上冬天,被厚厚的白雪覆盖。
秦曼长话短说:“大爷,大娘,我在省城医院里当实习医生,因为户口农转非,医院宿舍紧缺,暂时没住的地方。”
秦曼没隐瞒,她想租房。
“您二老放心,我会定期整理,而且我父母都不在了,在城里也没什么来往的亲戚。”
要是顾虑她占房子,大可不必。
秦曼说完,拉着衣摆,等待答案。
老大娘看到秦曼后,二话没说站起身,从柜子里取下钥匙:“闺女,给你,你先住着,就当帮我们看房子。”
老大爷一惊,没想到老伴会做这样的决定。
之前有不少人求上门,有新婚的小两口,主动要写下保证书。
老大爷都答应了,他老伴死活不同意。
来上门的,还都是相熟的人,人品信得过。
眼前的姑娘,面生,他们不认得啊!
“老头子,你还记得不?前几天我去火车站取咱闺女托人送来的东西,当时人多,我被人推了一下,差点被踩在脚下。”
当时,火车快要开了,人群蜂拥。
大娘趴在地上,没人扶她,都怕耽误赶火车。
“就是她把我扶起来,还找了铁路上的同志给我要了一口热水喝,我缓过来再找人,就找不到了。”
老大娘拉着秦曼的手,“闺女的,你帮过大娘,大娘不要钱,你随便住。”
家里还有一些粮食带不走,秦曼也可以吃。
反正他们再回来,最快要秋天,粮食没准就生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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