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的夜,依旧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水腥气,风穿过古董店的后巷,卷起一片片落叶。陈玄墨的心中却如鼓点密集,难以平复。
自那夜乌篷船消失于雨幕,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的沉重。
胖子坐在陈玄墨对面,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叉烧包,眼神里满是迷茫:“墨哥,你说咱这日子,怎么就越过越像聊斋了呢?”
陈玄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古董店的破窗,落在了远处澳门观光塔上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牌上。
777天,这个数字像是一个诅咒,悬在他们的头顶。
他回想起那天夜里,罗盘与江面投影重合的瞬间,胎记的灼痛和恍惚中看到的景象——自己站在观光塔顶,手握青铜钉,面对汹涌而来的日军尸兵。
那不仅仅是幻觉,他深知,那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墨哥,你记得不?林九叔那铜烟斗写的,‘月圆则满,布破龙现’。”胖子突然提到了那个夜晚的线索。
陈玄墨点了点头,思绪回到了那块裹尸布化作的龙形怪物,以及它喷出的黑雾和金线交织的诡异图案。
他记得,那龙瞳里映出的南越王墓壁画,和龙腹中被吞掉的半块叉烧包,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
“还有那张官服残片,上面的航海图和‘阴阳墟’三个小字。”
胖子补充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你说,咱是不是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里了?”
陈玄墨深吸一口气,他何尝不知。
从那块官服残片显现的航海图开始,到林九叔铜烟斗留下的血字,再到珠江上浮现的九盏青铜灯,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紧紧束缚其中。
“胖子,你还记得那南洋女人吗?她指尖的金线,和官服残片上的金线一模一样。”陈玄墨缓缓说道,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着手腕上的北斗胎记,那里依旧隐隐作痛。
胖子脸色一变:“你是说,那个女人和老板是一伙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陈玄墨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老板和林九叔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复杂的纠葛。
而他自己,似乎就是这场纠葛中的关键一环。
陈玄墨蹲在一只满是岁月痕迹的木箱前,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一块裹尸布。
他的手指刚碰到那金线绣的《往生咒》,突然“啪”地一下,静电打得他浑身一哆嗦。
“墨哥,这破布你都折腾半个月了,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捐给博物馆得了,说不定还能混个表彰呢!”
胖子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叉烧包,啃得满嘴流油,油乎乎的手还往裤腿上蹭了蹭。
陈玄墨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就在这时,那尸布上的金线突然像活蛇一样扭动起来,陈玄墨手腕上的北斗胎记猛然间发烫,他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后退,整块裹尸布“哗啦”一下腾空飞起,金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我叼!”胖子手里的叉烧包“啪嗒”掉在地上,半块烧腊被尸布卷走。
那布料在半空中疯狂膨胀,金线交织成鳞片形状,转眼就化作了一条十米长的龙形。
那龙头垂下的涎水,腐蚀着青石板,“滋滋”冒着白烟。
陈玄墨眼疾手快,抄起柜台上的罗盘,只见那铜针疯转着指向了龙喉处。
“胖子!去二楼拿朱砂绳!”他大喊一声。
“拿个屁啊!”胖子连滚带爬地躲过龙爪,顺手抄起墙角的古董收录机,“啪”地一下按下播放键。
刺耳的《男儿当自强》从破喇叭里炸响,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那尸布龙身形一滞,金线鳞片泛起涟漪,龙嘴里突然喷出一团黑雾。
陈玄墨就地翻滚避开毒雾,罗盘“当啷”一声砸在了龙角上。
尸布龙吃痛嘶吼,龙尾一扫,整排货架“哗啦”一声翻倒,明代瓷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胖子举着收录机边跑边嚎:“这可是我爷爷的遗物!龙哥给个面子!”
龙瞳突然转向了胖子,金线缠绕的龙须卷住了他的脚踝。
陈玄墨心一横,摸出三枚铜钱甩向龙眼,可那铜钱却在半空中熔成了铜水。
他手腕上的胎记灼痛难忍,眼前一黑,恍惚间看见龙瞳里映出了南越王墓的壁画——披甲武士正将青铜罗盘埋入棺椁。
“墨哥救命!这玩意在舔我裤腰带!”胖子的惨叫把陈玄墨拉回了现实。
只见那尸布龙的獠牙己经勾住了胖子的衣领,腥臭的龙涎滴在他的肚皮上,烫出了一个个红印。
陈玄墨咬牙扯下半截裹尸布缠住手腕,布面残留的金线突然刺入了他的皮肤。
剧痛之中,他沾血的手指在龙额上画出了一道敕令:“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那尸布龙浑身金线骤然绷首,胖子趁机挣脱,滚到了墙角。
整条龙身在空中扭曲成了麻花,金线崩断处喷出了粘稠的黑血。
陈玄墨刚要松口气,突然发现龙腹鼓胀得如同孕妇一般——那是被吞掉的半块叉烧包正在里面蠕动!
“快闪开!”陈玄墨拽着胖子扑向门外。
只听“轰”地一声,尸布龙炸裂开来,金线碎片如同暴雨般钉进了砖墙。
烟尘散尽后,地板上只剩下了一块焦黑的明代官服残片,袖口绣着爪哇文的咒语。
胖子抖着满身灰凑了过来:“这……这算谁赢了?”
话音未落,那官服残片突然立了起来,布料上的咒语泛着血光。
陈玄墨手腕上的胎记同步灼烧,脑海中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画面——钦天监官员跪在暴雨中,锦衣卫的绣春刀架在他的脖颈上,龙脉图纸在火盆里蜷曲成了灰。
“墨哥你流鼻血了!”胖子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
陈玄墨抹了把脸,发现血滴在那官服残片上,竟然显出了一幅航海图,郑和宝船的标记旁标注着“阴阳墟”三个小字。
就在这时,阁楼突然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响。
两人冲上去时,只见林九叔的铜烟斗滚落在地,烟嘴冒着青烟,在空中写出了八个血字:月圆则满,布破龙现。
陈玄墨和胖子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疑惑。
木地板突然震颤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疯狂挣扎。
官服残片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起,猛地贴到了陈玄墨的脸上。
胖子眼疾手快,抄起铜烟斗就当锤子砸,结果烟嘴却喷出一股青烟,把残片烧出了个焦洞。
“这布料成精了!”胖子扯着残片的一角,惊叫起来。
只见那布料突然分裂成数十条金线,像蛇群一样缠住了他的胳膊。
陈玄墨手腕上的胎记突然刺痛,眼前的画面瞬间切换——暴雨中的南越王墓道里,同样的金线正勒死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那人手里还攥着半卷《撼龙经》。
“用火!”陈玄墨大喊一声,抓起柜台上的煤油灯就砸了过去。
火焰舔上金线的刹那,整块官服残片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金线疯狂扭动着缩回布料,在中央聚成了一个血红的“亥”字。
胖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玩意比我家过年杀的活鸡还能扑腾…”
话音未落,珠江方向突然传来汽笛长鸣。
两人冲到窗前,只见江面上浮起了九盏青铜灯,灯光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罗盘投影,天池指针正对着澳门观光塔。
陈玄墨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与江面的投影重合在一起。
胎记的灼痛让他单膝跪地,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站在观光塔顶,手里握着染血的青铜钉。
塔底的珠江突然掀起百米巨浪,浪头里裹着无数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尸兵,向他扑来。
“墨哥!”胖子的巴掌把他拍回了现实。
官服残片不知何时飘到了罗盘上方,金线正在编织新的图案——三艘明代宝船环绕着“阴阳墟”三字,船帆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生辰八字。
林九叔的铜烟斗突然滚到了图案中央,烟嘴喷出的青烟凝成了箭头,首指澳门方向。
陈玄墨伸手去抓烟斗,指尖刚触到铜身,整条胳膊突然爬满了黑色经络,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胖子抄起裁纸刀,划破他的手腕。
黑血喷溅在罗盘上,竟凝成了一张人脸——正是古董店老板!
那张嘴诡异地开合着:“甲午年七月十五,记得来收尸。”
阁楼突然阴风大作,官服残片裹着罗盘破窗而出。
陈玄墨追到江边时,残片正飘向江心的青铜灯阵。
他刚要涉水去追,脚踝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水底浮起一具缠满金线的腐尸,额头的北斗烙印与他胎记一模一样!
“去你大爷的!”随后赶到的胖子抡起铁锹,狠狠拍碎了腐尸的脑袋。
腐尸腹腔里却钻出一条七寸长的蜈蚣,闪电般咬住了陈玄墨的虎口。
熟悉的北斗状伤口开始溃烂,胖子急得扯下裤腰带,扎住他的胳膊:“这特么是第几次中同一种毒了?”
江面突然炸开巨浪,九盏青铜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有东西擦着陈玄墨的后颈飞过,他摸到颈间温热粘稠的血——是半片沾着脑浆的民国铜钱!
“装神弄鬼!”胖子朝江面扔出点燃的打火机。
火光中,一艘破旧的乌篷船浮现出来。船头站着一个穿纱笼的南洋女人,她指尖缠绕的金线正连着官服残片。
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让陈玄墨浑身发冷——那分明是老板惯用的表情!
“哼,想吓唬我?”陈玄墨冷哼一声。
女人突然甩出一团金线,陈玄墨举罗盘格挡的瞬间,胎记突然爆发青光。
金线如遇天敌般退缩,却在胖子屁股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哎呦!这娘们专攻下三路!”胖子惨叫一声。等他们再抬头时,乌篷船己经消失在雨幕里了。
回到古董店时,货架上的明代瓷俑突然集体转头。
陈玄墨心里一惊,仔细看去,发现瓷俑眼眶里塞着糯米,每粒糯米上都用朱砂写着日期。最近那粒赫然是1997年7月1日!
“这比老港片还刺激…”胖子话还没说完,瓷俑突然接二连三地爆裂开来。
飞溅的瓷片中夹着一张烧焦的当票,隐约能辨出“青铜罗盘·天枢”和“澳门当铺”的字样。
陈玄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胎记的灼热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他走到镜子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浮现出了完整的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对应珠江沿岸的七座古塔。
当最后的天枢星亮起时,镜面突然龟裂,裂缝中渗出漆黑的尸油。
“墨哥!”胖子的惊呼从地下室传来。
陈玄墨冲下去时,只见那具明代棺材正在剧烈震动。
棺材盖的缝隙里伸出一条缠满金线的手臂,食指上赫然戴着林九叔的翡翠扳指!
就在这时,江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两人跑出店门时,澳门观光塔的倒计时牌闪烁着血红数字——距离1997年7月1日,还剩776天。
塔顶站着一个黑袍人影,手中的青铜罗盘正与陈玄墨的胎记共鸣着。
胖子突然捂住心口跪地,撕开衣襟的瞬间,陈玄墨看见他胸口浮现出缩小的七星灯阵。
最中央那盏灯的火焰,竟然是观光塔倒计时血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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