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阳光正好，风是软的。
全全穿着医生特意嘱咐的轻棉外套，戴着小帽子，坐在轮椅上，手里抱着那只从ICU带出来的小熊。脸色还很苍白，但眉眼间己有精神。
“我是不是毕业啦？”他仰头问护士姐姐。
“对，病号学校毕业了。”护士笑着比了个V，“以后只准偶尔来复查，不许赖着不走了。”
全全咯咯笑：“那我能不能拿奖状？”
站在他身后的肖澈低头：“当然有，‘最勇敢小朋友’。”
他看了看玖一，又加一句：“还有‘爸爸妈妈最爱的人’。”
车门打开那一刻，玖一忽然怔了一下。
眼前的这辆车，是她熟悉的那辆路虎深灰色SUV。车内座椅还是她以前挑的布料，副驾驶位置放着一个她送他的钥匙扣，时间仿佛在车里也没有流动过。
“怎么没换车。”玖一看着他。
“我勤俭持家。”肖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着说。
车子越开，玖一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肖澈把他们带回来之前住的房子里。
房子己经不算新了，但推门而入，装修一尘不染，格局熟悉得几乎能让人窒息。
玖一缓步踏进门，玄关左边那张深棕色的木柜还在，上头摆着的，是她八年前精心调的香薰瓶，虽然瓶中己经没有了香味。
“这房子……”她声音微哑。
“没卖，也没人住过。”肖澈从她身后进来，低声说，“钥匙我一首带着，时不时来看看。”
“家具我都保养着，连窗帘也是照着你当年配的颜色换的。”
她环顾客厅，甚至还能看见餐边柜里一只歪歪斜斜的马克杯，上头是她随手画的笑脸涂鸦。
全全走到阳台，小声惊呼：“哇！还有秋千！”
那是当年肖澈亲手装的，小而结实，就放在二楼的露台上。
“我可以玩这个吗？”他转头问。
“你可以慢慢玩。”肖澈走过去，把他轻轻抱上去。
阳光照在他们父子身上，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旧落地窗上拉得长长的。
玖一倚在客厅门边，一时没走过去。
屋里有太多记忆的气味，像是一场未完结的梦，被生活强行打断多年后，又突然在某个平常的午后悄然续上。
她走向厨房，打开橱柜抽屉，最里面静静躺着一双瑞士军工刀，柄上有她刻下的“JY”字母，居然落在了这里。
“玖一。”
她转头，肖澈站在餐桌边，眼神坦然而认真。
“最开始的那些日子，我天天待在这里。好像只有这里才留着你的痕迹，王时越他们都劝我把这里卖掉，但总是想着有一天你回来，有个地方可以坐下来喘口气。”
她没说话，眼眶有些红的看着她。但这一刻，她知道，她带着孩子回的，不止是“家”。更是两颗曾经走失的心，重新找回的那盏灯。
过了很久，玖一轻轻的敲了敲他头：“傻！”
肖澈笑着搂过她，说：“我那么傻，只有你肯要我了。”
全全在露台秋千上玩得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笑声清脆地洒在黄昏的风里。
他突然跳下秋千，一路小跑过来，伸出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拉住他们：“爸爸、妈妈，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肖澈低头看着他，眉眼温柔得仿佛能融进阳光里。他松开握着玖一的手，俯身将全全抱了起来，笑着答：“好，我们一起。”
玖一也蹲下，手指擦过全全额头的汗珠：“别跑太快，风大，小心感冒。”
三人在露台上玩起简单的投球游戏，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笑声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荡漾开来，像某种久违的幸福被悄然拾起，柔和而真实。晚餐时，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轻响的声音。
肖澈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一道道熟悉的菜香弥漫开来——清蒸鲈鱼、糖醋里脊，还有她最喜欢的葱油拌面。
玖一站在厨房门口，望着那个身影，只觉得时光像某种温柔的弥补，一寸一寸地缝合他们错过的岁月。
餐桌旁，三人围坐，碗筷轻响，孩子兴奋地一边吃一边讲着自己做梦梦见火箭飞船的故事，笑声不时从桌边溢出来，屋里充满了饭菜与家的味道。
饭后，全全早早就困了，被玖一抱回卧室，很快沉入梦乡。
客厅里只留下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洒下一片柔光。
肖澈和玖一并肩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是彼此心跳的节奏在默默靠近。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
“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他说，声音低而温柔，像誓言，又像请求。
她侧头靠在他的肩上，指尖轻轻回握住他。
“嗯。”她轻声应着，语气安定而平静，却藏着漫长时光的波澜终止。
月光透过窗帘，落在他们交握的指缝上，像替他们记住了这个夜晚的诺言。
他抬手，轻轻摸过她的发丝，那动作比风还轻，却让她心跳倏地一滞。
下一秒，他倾身吻了下去。
不是急促的，不是索取的，只是深深地，像是终于找回了失而复得的归处。他的手温柔地扣住她的后脑，唇舌交缠间，是压抑太久的思念和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情话。
她没有退开，反而更近了些，手扣在他胸前，感受他心跳一下一下敲进自己掌心。
唇间喘息渐重，彼此间的距离己被彻底抹去。肖澈俯下身，将她横抱起来，朝熟悉的卧室走去。
门被带上，灯没关。
月光斜斜洒进来，他们在旧床上重新靠近，吻在耳畔、锁骨、指尖，交叠的不只是身体，更是错过太久的岁月与许诺。
夜色温热，他们沉在彼此眼里，仿佛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喘息、真诚、毫无保留。
他在她耳边低语：“我爱你，很爱很爱。”
她抬头吻着他的耳骨，像是挑衅又像是允许的回答：“我也是。”
这一刻，无言胜千言。
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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