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澈开车下山，山道狭窄蜿蜒，轮胎在积雪上打滑时发出吱吱的声音，白茫茫的雾气在挡风玻璃上结出一层霜。
他咬了咬牙，加快了车速，试图赶在天气彻底变坏前回到山下镇子。
可就在转过一道陡弯的瞬间，天际忽然传来一声轰隆低响，像是远山腹中传来的一记闷雷。他本能地踩了刹车，前方的山壁像活了一样，大片积雪哗啦塌落，卷着碎石枝桠，呼啸着冲下。
“操！”他低骂一声，刚想倒车。忽然，耳边一声巨响，像是天崩地裂。
车身猛地一震，前方山石轰然塌落，雪流裹挟着碎石如猛兽般扑下。
雪崩！
肖澈反应迅速，一个急打方向盘想避开正面冲击，却还是被一道厚重的雪墙拦腰扫中，车子顿时失控，被推得横滑出路面，撞向山体边缘。
“砰——！”
车头撞在岩壁，车体剧烈颤抖，气囊弹出，他的额角狠狠撞在车窗边沿，意识一瞬模糊，随即陷入昏黑。
—————
玖一原本坐在灶台边切菜，季远森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山下发生雪崩，埋了一台黑色吉普。”
你说什么？”玖一声音骤然拔高。
“10分钟前，通讯台说山下发生小规模雪崩。吉普是京牌的。”季远森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冲进屋里，她换了保暖衣物，将急救包、防滑绳和探照灯背上身，从雪屋后拿了那支陪她走过战区的望远镜。
“把车钥匙给我。”
“玖一你不能一个人去。”
“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她冷声打断，接过钥匙就往外冲，脚步如风。
季远森愣在原地，他知道她那么难得时候都没说过不活。
外头雪己落大半夜，山路几乎被埋，她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脚印向上爬，脚踝早己冻得发疼。
风雪中视野极差，她只能凭着经验常走的路线去判断方向。快接近第三道弯时，她举起望远镜，透过雾气，看见一道被雪埋住的车尾。
是他的车，她来不及思考，立刻爬下坡道，双膝跪进齐腿深的积雪中，手指飞快刨开雪层。终于摸到金属车门，她敲了三下：“肖澈！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声音，下一秒，她听见隐约一声低哑的咳嗽。
她心一紧，连忙将装备卸下，取出撬棍与急救包，徒手清理挡住车门的石头与冰块，手指划破都浑然不觉。
十分钟后，车窗终于被她撬开一道缝。
“肖澈！”
指尖冻得失去知觉，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硬生生地扒开车门，将己经昏迷的他从驾驶位扯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额角淌血，衣襟被雪浸透，她立刻脱下自己外套裹住他，用手探了探脉搏，还在！
“肖澈，睁开眼。”她低声叫他，掌心贴在他脸侧，不知是他发冷，还是她太烫。
“你要是敢死在我前头……”她声音哑了，低下头额贴着他，“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肖澈像是听见了什么，眼睫轻颤，喉头动了动，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红着眼眶的脸。
“……玖一？”他嗓音沙哑。
“我在。”她立刻应，手紧紧抱着他，“你撑住，我们马上下山。”
她眼圈一热，强忍住情绪，俯身拉开门，将他从车里半拖半扶地拉了出来。
“别说话，省点力气。”她声音低哑，手臂圈在他身后，稳稳地撑住他，“我带你回去。”
山风翻滚而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她背着他，一步一步走进风雪，身影坚定如山。
玖一把他背到车上，一路往医院开去。车子终于驶出村路，开进镇上的小医院。
她跑下车，往急诊室跑去。医生认出她，连忙让开通道。
“车祸……颅部外伤……失温严重！”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通过她断断续续的话医生也听出来意思。
护士闻讯而出，她亲自抬着担架跟进去，首到医生说：“你先出去等。”
她这才低头看，自己十指僵红，指节被割破几道，血迹早就混进了雪水里，干涩得如同裂土。
她被人轻轻扶到外面，靠着急诊室白色的墙壁坐下，整个人终于松垮下来，仿佛才敢喘气。
几个小时后，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来。
“无生命危险，颅内出血轻微，脑震荡，目前转入普通病房观察。”
她点点头，没说话，只低头捏紧了那只空掉的保温杯。
肖澈再醒来的时候，己经是深夜。
他一睁眼，就看到玖一坐在床边，裹着厚厚的军绿色风衣，头靠在床沿，睡得极轻。
他动了一下，她立刻醒了。
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声音低哑：“你看吧，我就说别太担心我。”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却红了眼眶：“我没说我担心你。”
“那你跑那么快去救我？”
“是去收尸的。”
他轻笑一声，像往常那样调侃：“那我这尸体值不值你的亲自下山？”
她看着他，眼里像藏了一场风雪之后的沉默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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