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肖澈一首在公司和韩菲的病房之间来回跑。但他早上依旧做好饭再出门，晚餐也总是会按时回来做饭。玖一则在家里休息，她都感觉要变成肖澈圈养的猪了，可她也难得享受这样的休闲时光。
这天，玖一在独自在厨房煮着咖啡，阳光斜斜洒进窗棂，安静得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下一秒，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快递，随手去开门，却对上一双熟悉又疏离的眼。
韩菲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浅灰风衣，妆容一丝不苟，眼底却满是寒意与审视。
玖一语气平稳，退开一步，“请进。”
韩菲却没有动，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肖澈不在？”
“在公司。”
“那你更应该知道，我来是找你的。”
屋子里静了一瞬。
玖一并不意外，只是让了让位置，“那我们坐下说。”
韩菲进屋时视线掠过茶几上的两人合照和一地随意丢的靠垫，眉头皱得更深。
她坐下，开门见山：“我不会拐弯抹角，你和肖澈，不合适。”
玖一没回应，只静静地看着她。
韩菲继续道：“你是个聪明人，但聪明并不代表合适。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您来，是代表家里，还是代表您自己？”
“都代表。”
韩菲将皮包放在膝上，语气冷静却不容拒绝：“你能给他什么？不说过去的那些背景，保镖，特殊任务，死里逃生…这些话传出去，就算我接受，肖家人也不会接受。”
玖一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
韩菲没有停：“你能想象他未来的生活吗？商业场合，应酬应对，肖澈会继承整个家族，而你呢？你能陪他去见客户，坐在董事会上吗？他从小为这一步准备，你凭什么改变他的路线？”
良久，玖一轻声开口：“我没想改变他。”
“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干扰。”韩菲顿了顿，“别逼我不客气。”
玖一勾了勾唇角，“那我可否问一句，如果今天是苏念瑶，您还会来吗？”
韩菲看着她，没有说话。
良久，她起身，留下一句话：
“放手吧。他的未来，不能因为一段感情断送。”
门关上的时候，屋内重新归于寂静。
玖一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相框。
她沉默地将它翻了过去。
“喂。”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把玖一吓一跳。
“我临时要去临市参加颁奖，你收好衣服跟我一起来。司机五分钟后……。”肖澈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肖澈，我不去了。我……有点不舒服…”玖一找了个借口，可是她的借口总是那么不好。
“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肖澈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玖一就知道他相信了。
“没什么事情，我来例假了。”
“这个月怎么提前那么多？”肖澈对她了如指掌，这一年里知道她有几天很难熬，他都尽可能的排开所有的事情，在家陪她。
玖一一些心虚的说：“嗯，提前了。所以，我想在家休息。“
“那我安排阿姨去家里给你做饭，你就不要瞎跑出去了。”
“嗯，好。”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这是他第一次留她自己在京北，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吧，我会自己小心的。”她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尽可能没有异常，希望他能安心工作。
肖澈出差的第三天，玖一坐在电视前看他的颁奖典礼。
荧幕上正转播着当晚的金橡树国际电影节。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下一个出场的获奖者：“他是过去一年最受瞩目的演员，也是《深蓝黎明》的灵魂人物，肖澈！”
掌声雷动，镜头缓慢拉近，舞台中央，灯光从西面八方洒落，肖澈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步履沉稳地走上台。
他比记忆中更锋利了些，眉眼沉静，气场如锋。他接过奖杯，对着台下微微一笑，那一刻，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在发言：“这个奖，不属于我一个人。感谢一路走来的团队，还有……那些相信我、支持我、愿意陪我走到现在的人。”
“陪我走到现在的人”这句话，像钝刀般划在玖一心口。
她知道，他也在说她。
可此刻，她却沉默得连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她的生活，与他隔着无数光年。他站在聚光灯下，仿佛生来就该属于这座城市的顶端。电视里的他笑着谢幕，光洒在他身上，如同天生注定要发光的星辰。
而她呢？
她突然觉得，他们的距离从来不只是时间与空间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命运的落差，她不是他的荣耀，不是他的背景板，甚至连一个可以坦然站在他身边的位置都没有。
她像个躲在幕布后的小角色，不配拥有这样光芒万丈的人。
她缓缓起身，关掉电视，房间瞬间黑下来，寂静仿佛吞噬了一切情绪。
她低声对自己说了句：“他属于更好的世界。”
肖澈出差的第五天，两人每天都有视频电话，但玖一却没有告诉他韩菲的到访。
今天的京北天气转凉，细雨蒙蒙，那家老茶馆却依旧如往常一样静谧温暖。
玖一撑着伞走进来，肩头落了些细小的雨珠。门口的风铃轻轻响动，老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外头的喧嚣隔绝在外。
“来了啊，小姑娘。”掌柜的老先生认出了她，笑着点头示意。
玖一点点头，摘下伞，脱下外套挂在一旁，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下。
青花瓷壶里，热茶氤氲出柔软的热气，茶香沁人。她手握茶杯，眼神落在窗外灰白色的街景上，仿佛心神不在。
老先生慢慢走来，手里拎着壶，给她续了茶。
“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他随口问，语气温和。
玖一轻声笑笑，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说：“一个人安静点。”
老先生坐在对面的竹椅上，端着自己的小茶杯，忽而叹了口气，说道：“肖家那小子呢？前几天还看他上电视领奖呢，风头正劲啊。”
玖一微怔，抬头望着他：“还没回来。”
“他小时候他爷爷常带来，来也是喜欢坐在这个位子。”老先生顿了顿，眸中有些感慨，“他爹那个人心狠手辣，心思重得很，打小就对这孩子管得严，巴不得三岁就能接班。”
“他那年公司又出事，亲戚个个想分一杯羹，他硬是咬牙挺过来，连个能哭的人都没有。”
玖一的手指悄然收紧。
“我那时就想，像他这样活着，是不是太累了。”
老先生抿一口茶，缓缓道：“后来他硬是撑到了今天，不容易。你能陪在他身边，是他的福气。”
玖一低头，没有说话。
但她的心却像被什么细细地撕开一道口子。
他不容易，她早就知道。
那些灯红酒绿、人情冷暖、暗潮涌动的背后，是一个需要牺牲一切才能生存的位置，而她……不是那个能陪他搏到底的人。
老先生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眼底那点自卑与挣扎。
“你要真心待他，别怕那些流言蜚语，也别怕家世门第。男人选的，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能共苦共甘的人。”
玖一轻轻一笑，却没回答。
她知道这世道不是童话，她不是能陪他坐上王座的那个女人，她只是，愿意为他挡风的路人。
喝完最后一口茶，她起身告辞。走出茶馆时，天色更暗了些，雨细密得像针。
她站在街口，伞没打，抬头望着天，脸上是冷意也是清醒。
有些人，爱了就是全部；可有些爱，留不得。
她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心中那句未曾说出口的话，在心底悄然落定，她终究，还是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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