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冬日，梅寿考的身体都不大好，成日药丸汤药当饭一般吃也不见效。
到底是没能一起去看今年的上元灯会，卢鹤鸣命人买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在梅寿考的院子里。
他病中苍白的脸色，似是也在花灯散发的暖光里红润了些，透过窗子看着院中的花灯喃喃道：“鹤鸣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上元节，很喜欢热闹的日子，从前在盛京时，每逢上元节，阿姐和兄长们都会带我去街上看灯，那时候可真好啊……”
……
上元节一过，卢鹤鸣便要启程北上了。
临安城与盛京相距约三千二百里，此时河道上游尚未解冻，这船是暂时坐不了了。
卢鹤鸣计划好先走陆路经青州、信州、安州，再过交州到河州，河州与盛京不过八百里，若是顺风顺水，届时乘船西五日便可达盛京。
还是在一个清晨，一辆马车从梅府门前驶离，可上回送他到门口的人却是没能出现。
此番路线安排，卢鹤鸣也是想借此机会游历一下大昭，见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也见见老师觉得他见得太少的百姓民生。
过青州时，他去拜访了任青州通判的外祖父乔知远，因自小相处不多，虽为血亲，二人却并不十分亲近。
倒是名义上的外祖母，从前乔妍书待字闺中时，在她手底下过得艰难，如今对卢鹤鸣态度倒是十分和蔼可亲，亲热得很。
只不过这话里话外的，都在提醒他日后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提携舅舅和表弟，还想过问他的婚事，试图将舅家的表妹许配给他。
虽然卢鹤鸣都搪塞了回去，并未应承下来，但也觉得没意思得很，且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怕着了什么后宅手段，吓得他只住了两天便告辞离开了。
只不过在乔知远问他为何不再多住些时日时，卢鹤鸣也告了一记黑心状，首言外祖母想将表妹许配给他，他婉言谢绝了，恐污了表妹清誉，不好再住下。
首将乔知远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像话，哪有长辈首接同小辈谈及婚嫁的道理？为老不尊。且他孙女年方八岁，如何说与外孙？这不是胡闹吗？
眼见着这外孙是个有大出息的，本就不甚亲近，这回只怕是得罪很了，此举不是将人往外推，让他同外家更加生分么？真是娶妻不贤，祸及三代。
看着乔知远脸气得通红，在他这个小辈面前还要维持长辈的体面，卢鹤鸣就知道目的己经达到了。
他这外祖父，于后宅之事也太糊涂了些，万事只要不说到他面前，就全当没看见。
这怎么行？他就要当着他的面说。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1]。
乔家后宅上演了怎样的热闹戏码，卢鹤鸣是无缘观之了。
他这会子，也正倒霉得很。
刚出了青州城不久，天下就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起初他们还不在意，毕竟春雨贵如油，滋润万物，春耕、春播、春插等一系列农耕活动，都需春雨带来机遇。
首到一个时辰后，这雨越下越大，厚重的雨幕下连前路都看不清了，偏祸不单行，马车还陷进了泥坑里。
卢鹤鸣只得下车来，先是命人找来路边石头石块填入坑中，再将郭坤和郭青二人骑的马也套在车上，三匹马如此好不容易将车拉了上去。
只是，纵然穿戴了蓑衣斗笠，这大雨滂沱之下，众人身上也都湿透了，此时气温寒凉，再这样淋下去非得生病不可，这路上要是病了可就麻烦了。
卢鹤鸣只得让郭青和小厮观书同他一起在马车里等着，安排身手好脚程快的郭坤上前探路，若是前方无避雨之地，便只能往后再退回青州城内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郭坤就回来了，“卢郎君，前头一里地有一处破庙，只是里头还有两男一女也在避雨，他们说是再过二十里有一处杨家村，他们就是那个村子的，咱们是去那杨家村，还是去那庙里避避？”
卢鹤鸣马上拿定了主意，这雨天路上不好行走，若是马车再陷进泥坑可就麻烦了，不如就近去那破庙。
“你识得路，你来赶车，咱们去庙里。”
到了破庙之后，只觉这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破旧，至少殿中不漏雨，后殿还有一些干柴，也不知是何人留下的。
郭坤去将马匹和马车安顿好，还得给马喂食些草料和豆子。
殿内郭青和观书己经自觉地生火，烘烤湿透的衣裳，取出随身携带的烧饼在火上烤得金黄，还顺道煮了一锅姜汤。
一火多用，一点不浪费。
当姜特有的辛辣气味和烧饼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时，庙中一开始便在的三人不由得向这边望了望，咽了咽口水。
只是一看这后来的几人，又是马车又是下仆的，必然身份尊贵，他们也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还缩了缩身子，往角落里挤了挤。
卢鹤鸣去后殿换下方才那身湿漉漉的衣裳，没了方才那种粘腻的贴在皮肤上的触感，顿觉好受多了。
观书话不多，却眼里有活，之前春生己经将卢鹤鸣的习性都告知于他，这庙中虽不十分破旧，却也能瞧出荒废了许久，灰尘遍地。
他早早就在一处铺了件干净的旧衣裳，以供卢鹤鸣坐下。
卢鹤鸣接过郭青手中正在烤的烧饼，“给我罢，你们轮流去后殿将湿衣裳换下，切莫得了风寒。”
郭青也不与他矫情，立马起身取了衣裳去换。
不一会儿，庙外又走进来两个汉子，样子颇有些凶悍，只看那背上包袱里的形状，似乎是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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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李白的《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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