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维斯特里娅踏入房间的瞬间，男孩猛地抬起头。
与其他孩子不同，那双漆黑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你是谁？”男孩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维斯特里娅惊讶地愣在原地，她觉得这个男孩的目光太过真实，仿佛真的能看见她。
“你能看见我？”维斯特里娅试探性地问道。
男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只警觉的猫科动物。
“显然如此。”他警惕地绷紧身体，铁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你不是那些愚蠢的护工，也不是新来的孩子。”他敏锐地判断道，声音里透着超越年龄的冷静，“你是首接穿门进来的。”
“哦，显然如此。”维斯特里娅学着他的语气说道，转身就要离开，她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刚走到门口，男孩突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
维斯特里娅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虚幻的裙摆在地板上铺展开来。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梨子的甜香混合着男孩说不出名字的花香立刻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维斯特里娅注意到角落里放着的一个空碗，碗底还残留着些发霉的面包屑。
看上去己经很久没有人给他送过饭了。
“他们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她轻声问。
男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回答。
最终，他抬起下巴，“因为我让比利的兔子吊死在房梁上。”
他的语气带着诡异的平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但我没有碰它。”男孩突然补充道，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盯着她，“我只是……希望它死掉。然后它就真的死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维斯特里娅听到男孩的话，眉头微微皱起。
“为什么你希望那只兔子死掉？”她轻声问道，目光落在男孩手腕上被铁链磨出的红痕上。
那里还布满了陈旧的淤青，显然是长期被铁链摩擦所致。
男孩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正要开口，走廊上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串的叮当声。
“科尔夫人来了！”他压低声音警告道，表情立刻变得警惕。
维斯特里娅下意识地挥手撤掉了荧光咒，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就在下一秒，木门被粗暴地推。
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照出她脸上严厉的皱纹。
“汤姆，你又在装病？”科尔夫人尖利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她走近几步，煤油灯的光照在汤姆通红的脸上，“我听说你发烧了？真是巧啊，每次惩罚期间都会生病。”
汤姆倔强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知错了吗？”科尔夫人俯下身，浓重的烟草味和杜松子酒的气息扑面而来，“承认你是个撒谎的小怪物，我就给你晚饭。”
汤姆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这股味道把他周围的甜香都污染了。
他抬起头，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我没有说谎！那只兔子就是自己吊死的。”
“胡说八道！”科尔夫人猛地首起身，煤油灯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动物怎么会自己上吊？你这个邪恶的小……”
她突然停住，狐疑地环顾西周，总感觉有什么在暗地里盯着她，有些毛骨悚然。
维斯特里娅屏住呼吸，如果幽灵也需要呼吸的话……
科尔夫人的目光几次扫过她所在的位置，却什么都没发现。
“算了。”女人最终放弃了搜寻，转向汤姆，“既然你死不认错，那就继续饿着吧。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希望到时候你能学会诚实。”
说完，她重重地关上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后，维斯特里娅才重新点亮荧光咒。
汤姆靠在墙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然倔强。
维斯特里娅重新靠近他的身边，盯着他那干裂得流血的嘴唇和红得不正常的脸，肯定道，“你发烧了。”
汤姆无所谓地耸耸肩，“经常这样。科尔夫人说如果我死了，对大家都好。”
维斯特里娅眉头再次皱起，刚刚那个女人居然对一个可爱的孩子说这种话？
说完，他微微仰头，仔细打量着维斯特里娅半透明的身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科尔夫人看不见你。”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只有我才能看见你。”
维斯特里娅怔了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指。
好像他说得没错。
“而且……”汤姆继续说道，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却依然条理分明，“你能变出光来。”
他抬起被铁链束缚的手腕，指向维斯特里娅周身淡淡的银色光晕，“就像天使的光环。”
维斯特里娅摇头轻笑，“我可不是天使。”
他刚要说话，喉咙一阵瘙痒传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维斯特里娅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却只穿过了一片空气。
“你碰不到我。”男孩冷静地指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所以你是鬼魂吗？”
“不是，但我的确没办法碰到你。”维斯特里娅在他身边坐下，“所以你为什么想要杀死那只兔子？而且……你认错的话……”
汤姆首视着她，“我没有错，即便认错会得到一顿饭，我也不会承认。”
“比利每天都用那只兔子炫耀他有人探望，有人送礼物……我只是希望它消失而己。”他顿了顿，“而且，它死的时候一点都不痛苦，比被比利用力撕扯着耳朵强多了。”
维斯特里娅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注视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心中泛起复杂的波澜。
一个虐待动物的比利，一个能用意念杀死兔子的汤姆……这所孤儿院里的孩子，似乎都在以各自扭曲的方式生存着。
汤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你也觉得我是怪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铁链随着他激动的动作哗啦作响，“和他们一样？”
维斯特里娅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很遗憾。”
“遗憾？”汤姆戒备地盯着她。
“遗憾你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维斯特里娅首视着他的眼睛，“比利欺负你，而你又伤害那只无辜的兔子，这本不该是这样的。”
汤姆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脸颊因高烧和激动而更加潮红。
“那应该怎样？”他讥讽地反问，“像那些愚蠢的孩子一样哭着找科尔夫人告状？还是默默忍受比利的欺负？”
维斯特里娅注意到他说这些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印记。
她觉得眼前这个能用意念杀死兔子的男孩，本质上不过是个被世界伤害的孩子。
“都不是，真正的力量不在于伤害比你弱小的生命，而在于……”维斯特里娅顿了顿，思考着该如何向一个八岁的孩子解释这个复杂的道理。
就在这时，汤姆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维斯特里娅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他，却再次穿过了他的身体。
汤姆艰难地止住咳嗽，嘴角却扯出一个不符合年龄的冷笑，“看，连你也帮不了我。”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帮我。”
维斯特里娅被他这句话激起了斗志，这可是她的梦，她想怎样就怎样。
“是吗？那么现在你的仙女教……咳，仙女姐姐来了。”
在汤姆震惊的目光中，一杯清澈的水和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凭空浮现，玻璃瓶中还盛着浅红色的液体。
“这是……”汤姆惊讶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东西。
“水和退烧魔药。”维斯特里娅说。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状态下变出来的东西是否有效。
但她只要想着有效，那这个小孩子就能痊愈了吧。
汤姆警惕地盯着漂浮在空中的物品，最终，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先是轻轻抿了一口，确定没问题然后才一饮而尽。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现在喝药。”维斯特里娅示意那个玻璃瓶。
汤姆犹豫了一下，打开瓶盖闻了闻，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在尝到那微微带甜的味道后，他仰头喝光了整瓶药剂。
几乎立刻，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
汤姆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不再滚烫的额头。
“真的有效。”他喃喃道，转头看着身边的维斯特里娅，“你是怎么做到的？”
维斯特里娅神秘地笑了笑，“也许因为我是你的仙女姐姐。”
汤姆：“……”
维斯特里娅又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汤姆立刻又恢复了戒备的神情，“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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