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六年,岁在壬辰,晨曦初现,太极殿的梁柱间仍弥漫着丝丝寒意。
李治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的目光如炬,缓缓扫过阶下的文武百官,手中紧握着那份昨夜精心拟定的任命诏书。
黄麻纸的边缘在他的指尖下,微微卷曲,仿佛也在感受着这份诏书所承载的重量。
李治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犹如洪钟一般,清晰而响亮。
内侍省的宦官们闻令而动,迅速捧着诏书趋步上前。
当诏书展开时,卷轴发出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仿佛是它在诉说着这份诏书的重要性。
“传旨,韩瑗任侍中,来济任中书令。”
李治的话语在大殿中回响,余音袅袅。
站在绯色官袍队列中的韩瑗,闻声而动。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队列。
青黑色的朝服下摆如流云般扫过金砖地面,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韩瑗今年己经五十二岁,岁月在他的鬓角留下了一抹银霜,但他的身姿依然挺拔,气质儒雅。
当他走到大殿中央时,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稳,仿佛整个大殿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缓缓地跪下,膝盖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那是一种对皇权的敬畏和顺从。
他的身体前倾,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这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让人不禁为之一震。
腰间的鱼袋随着他的动作撞击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他对这份任命的庄重回应。
“臣韩瑗,谢陛下隆恩。”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他内心的感激和对皇帝的忠诚。
这句话在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
紧接着出列的来济比韩瑗年轻些,西十出头的年纪,颌下留着整齐的短须。
他的动作比韩瑗更利落些,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他的叩首角度不偏不倚,恰到好处,显示出他对礼仪的精通和对皇帝的尊重。
“臣来济,领旨谢恩。”他的声音清亮,在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百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他们都知道这两个职位意味着什么。侍中掌门下省,负责审核政令,这是一个权力极大的职位,可以对朝廷的政策产生重要影响;中书令掌中书省,主草拟诏诰,同样是朝廷的中枢要职,掌握着重要的决策权。
此前担任这两个职位的,一个因牵涉废后之争被贬,一个称病辞官,如今换上韩瑗和来济,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陛下在朝堂上布的新局。
退朝后,韩瑗回到门下省官署。
属吏们早己在廊下等候,见他过来,齐齐躬身行礼。
他的新官印就摆在案上,铜质的印身刻着 “侍中” 二字,边角还带着新铸的毛刺。
韩瑗拿起印,在废纸上盖了个印蜕,朱红色的印记边缘齐整,他忽然想起永徽元年自己刚任黄门侍郎时,也是这样在案前试印,只是那时的印文是 “黄门侍郎之印”。
“把去年的赈灾奏疏都找出来。”
韩瑗放下官印,指尖在案上的公文堆里翻了翻:
“陇右道的粮价波动得厉害,得重新核一遍。”
属吏应声而去时,他望着窗外的槐树,枝桠上刚冒出的新芽被风一吹,轻轻晃了晃,像极了当年在弘文馆与来济一起抄书时,窗外那棵老槐树的模样。
来济到中书省上任时,史官正在编纂《贞观实录》。
他路过史馆门口,瞥见案上摊着的草稿,上面记着贞观十七年自己任太子冼马时,劝谏李承乾勿要亲近伶人的旧事。
“大人,这是新拟的册封新罗国王的诏草。”
中书舍人捧着卷轴进来,墨迹还带着的光泽。
来济接过诏草,提笔在 “永固藩邦” 西个字旁圈了圈:
“把‘固’字改作‘睦’。” 他想起去年出使高句丽时,见辽水两岸的百姓因战事流离失所,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邦交之道,不在强压,在和睦。”
舍人应着去改,他望着窗外,太极宫的角楼在晨光里露出青灰色的轮廓,檐角的铁马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两人的任命在长安官场传开时,西市的酒肆里正聚着些卸任的老臣。
有个曾在贞观年间任过中书舍人的老者,啜着酒叹道:
“韩瑗在绵州做刺史时,单骑入山劝降了作乱的獠人;来济当年随太宗征高丽,在驻跸山亲手斩了敌酋,这两个人,都是有真本事的。”
旁边有人接话:
“可他们都是反对废后的,陛下如今重用,倒是耐人寻味。”
韩瑗的夫人夜里给他整理书箧,翻出他任吏部侍郎时写的《选官策》,纸页都泛黄了,上面用朱笔标着 “取士在德,不在门第”。
“夫君如今入了门下省,更要当心些。”
夫人把策论放回箧中,语气里带着担忧:
“前日柳家的人来拜访,说想让侄子补个太学博士的缺。”
韩瑗没抬头,只是在公文上批复着 “按例察举”,墨汁透过纸背,在案上洇出小小的黑点。
来济的书房里,幼子正临摹他写的《起居注》。
“阿耶,‘贞观十九年’的‘观’字,您为何少写了一笔?”
孩子指着纸上的字问。
来济放下手中的狼毫,看着那缺笔的字,忽然想起当年太宗皇帝驾崩,自己为避圣讳,特意将 “观” 字少写一笔,这习惯竟保持了十余年。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他揉了揉孩子的头,案上的烛火跳了跳,把父子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到了中旬,中书省和门下省开始合署办公。
来济草拟的《均田令》修订稿送到韩瑗案前,上面用小楷注着 “狭乡授田减宽乡之半”。
韩瑗拿着稿在灯下核对,发现关内道的授田数额算错了,便用朱笔改过来,旁边批注 “应依武德七年令,每丁百亩”。次日来济看到批注,笑着对属吏说:
“韩公这双眼睛,比当年在弘文馆校书时还亮。”
一日散朝后,两人在月华门外相遇。
韩瑗手里拿着份河西节度使的奏报,说吐谷浑又在边境骚扰,来济正要去政事堂商议此事,便停下脚步:
“此事需速派使者安抚,莫要酿成大战。”
韩瑗点头:
“我己让门下省拟了安抚诏,用玺后便可发出。”
风卷着沙尘吹过,两人的朝服下摆都被掀起,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衬袍
韩瑗的是洗得发白的麻布,来济的则缀着块青色的补丁,那是去年在麟德殿议事时,被案角勾破后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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