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的风卷着雪籽，抽打在长安城西校场的夯土城墙上。林衍站在点将台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环首刀的防滑麻丝纹路。三日前在骠骑将军府地牢中，李敢撞碎陶碗的声响仿佛还在耳畔，那飞溅的瓷片上还沾着未吃完的奶麦压缩饼 —— 这种由他改良的军粮，此刻却成了阶下囚的最后一餐。校场中央的刑架在暮色中投下狭长的影子，与二十步外陈列的汉军制式弩机形成诡异的对称，那些弩机的铜郭上还留着去年漠北之战时匈奴箭矢撞击的凹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却未能驱散骠骑将军府上空的压抑。林衍推开军帐的皮帘，寒气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昨夜李敢被处斩的刑场己被积雪覆盖，却掩不住冻土下渗出的暗红。亲卫队长李敢（此李敢为亲卫队长，非前先锋李敢）捧着一套染血的玄甲上前，甲叶间还夹着几缕断发 —— 那是李敢受刑前扯下的，仿佛在控诉这军法的无情。
“将军，” 亲卫队长的声音低沉沙哑，“李氏旧部在西营集结，扬言要为李校尉讨还公道。”
林衍接过甲胄，指尖触到护心镜上凝固的血珠，冰凉刺骨。他想起昨日刑场上，李敢临终前那声 “汉家将道” 的怒吼，以及围观老派将领们眼中复杂的情绪 —— 有震惊，有愤懑，更有对旧制的缅怀。案几上的军报竹简还摊开着，霍光密信的抄本压在最下方，朱砂标注的 “借李氏哗变，乱汉军军心” 几字格外刺眼。
西营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甲叶摩擦和兵器碰撞的声响。林衍掀帘走出，只见数百名士兵簇拥着几名老将，正朝着点将台涌来。为首的是李广旧日部将王信，他拄着长戟，白发在风中凌乱，眼中布满血丝：“霍去病！你斩我李氏先锋，可有愧于飞将军在天之灵？”
人群中爆发出附和的呐喊，有人举起李广亲赠的狼头旗，有人扯开衣襟露出旧伤：“李校尉何罪之有？不过是为父鸣不平！”“你推行的奇技淫巧，早让弟兄们寒了心！”
林衍踏前一步，玄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注意到人群中混杂着几张陌生面孔，袖口处若隐若现的凌霄花纹样 —— 那是霍光安插的眼线，正趁机煽风点火。
“诸位弟兄！” 林衍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久经沙场的威严，“李敢之死，是军法如山。他打伤大将军，触犯汉律，非我私刑！”
“军法？” 王信猛地将长戟顿在地上，“飞将军一生征战，未得封侯，如今其子又遭此横祸，这便是你说的公道？你那些三角队形、军功积分，早把弟兄们的血性磨没了！”
哗变的士兵们躁动起来，有人挽弓搭箭，指向点将台。林衍身后的飞熊军亲卫立刻拔刀护驾，金属摩擦声刺耳。千钧一发之际，林衍却抬手制止了亲卫，目光扫过群情激愤的士兵：“你们随李广将军征战多年，可知他最恨的是什么？是军令不行，是战场溃逃！如今李敢抗命犯法，你们却要为他颠覆军规，这才是对飞将军的大不敬！”
这番话让部分老兵迟疑了。林衍趁机上前，解下腰间的环首刀，刀柄朝向王信：“王将军，你若觉得我处置不公，可斩我头颅，去先帝陵前质问！但在此之前，先听听这位弟兄的话。”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被亲卫押解的匈奴细作。那细作瑟瑟发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霍…… 霍光大人让我传话，说只要除掉霍去病，李氏旧部可…… 可接管朔方军！”
人群哗然。王信脸色煞白，长戟险些脱手。林衍趁机朗声道：“霍光通敌卖国，借李氏旧部之手乱我军心！你们是要做汉奸的帮凶，还是大汉的忠魂？”
哗变的士兵面面相觑，霍光的阴谋暴露让他们阵脚大乱。林衍见状，放缓了语气：“李敢虽犯军法，但其父之功，朝廷不忘。我己奏请陛下，厚葬李校尉，其家人永享俸禄。”
他转向王信：“王将军，你随飞将军多年，当知军令不可违。今日之事，首恶必办，胁从不究。愿随我西征西域者，可留；愿解甲归田者，发遣散费。”
王信盯着林衍手中的环首刀，那刀身的水波纹路曾在漠北斩敌无数。他想起李广临终前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的遗言，终于长叹一声，掷戟于地：“罢了…… 只求将军善待李氏旧部。”
哗变平息，但校场中弥漫着尴尬的寂静。林衍看着散去的士兵，注意到他们回望时眼中的复杂 —— 有信服，有不甘，更有深深的隔阂。老派将领们簇拥着王信离开，背影萧索，仿佛带走了汉军的半壁军心。
三日后，骠骑将军府的地牢中，林衍提审哗变的首恶。为首的几名士兵被判处黥刑，流放朔方屯田。他拿起案几上的西域舆图，指尖划过楼兰故地：“将其余哗变者编入西域屯田部队，让他们在沙场上赎罪。”
亲卫队长不解：“将军，为何不严惩？恐留后患。”
林衍放下地图，目光投向窗外：“严惩只能激化矛盾。西域开发正需人力，让他们在边疆建功，既消弭隐患，又为西征铺路。” 他想起《汉书》中 “屯田积谷，以战养战” 的记载，这正是稳固边疆的良策。
夜深人静时，林衍独自来到李敢墓前。墓碑新立，碑文尚未刻完。他想起现代特种兵的管理之道 —— 纪律与怀柔并存，却也明白在这汉代军伍中，裂痕一旦产生，便如漠北的风沙，难以根除。远处的角楼传来更夫梆子声，三长一短，那是张骞使者团归来的信号，预示着西域风云即将再起。
李氏哗变的平息展现了林衍刚柔并济的政治手腕，将哗变士兵编入屯田部队，既消除了内部隐患，又为后续的西域开发储备了人力。然而，军中老派将领与飞熊军之间的裂痕己悄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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